第廿八章:德‧聖維伯爵發覺手上扣有一張天牌
上流社會視里昂妮為異草奇葩,茶餘飯後免不了論長道短。德‧聖維伯爵夫人非瘖非啞,豈有不風聞之理,然而風聞之餘,難免心下惴惴,夢寐難安。夫人百感交集,夜夜淚灑衾枕,輾轉難眠,縱然流盡一腔淚水,也難抑那滿腹的淒苦無奈,或略抒那悔不當初的綿綿長恨,以及面對未來的驚惶畏懼。夫人懼夫若虎,在伯爵跟前自然力圖自持,免遭呵斥,而眼前觸手可及的兒子又非十月懷胎所生,因此也無法向子爵吐露心事。她朝夕目中所見,儘化作里昂妮那俏生生的姿影。她那靈魂飽受丈夫欺壓,日夜渴求著能與親生骨肉有片刻親怩;一雙臂膀常不自覺地抽搐,彷彿嘶喊著要抱抱自己的寶貝女兒。某日,德‧聖維終於留意到她紅腫的雙眼和憔悴的容顏,遂出聲喝斥道:
「瑪俐,妳成日擺出這付晦氣模樣,就像我宅子裏供著座一喪門神似的!那孩子從出生不到一日,妳就沒再瞧過她了,壓根兒談不上什麼母女情深或骨肉連心!」
「她總歸是我的骨肉!」夫人雙唇顫抖著道。「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你不了解,亨利,你們男人家不能想像一個母親的感受。」
「我如何能了解妳那婆婆媽媽的婦人之見?妳鎮日長吁短嘆,哭哭啼啼,我見了妳,就像撞著瘟神!人要往大處著想,咱們一個不慎,搞得東窗事發,妳可曾想到咱們會落個什麼下場?」
她絞著雙手,紅腫無力的眼睛又湧出淚水。
「噢,亨利,我省得,我省得!咱們會全完了!我──我決不會背叛你,可是我又忘不了我一身的罪過。我求你,至少容我到杜布瑞神父跟前去懺悔洗罪。」
德‧聖維不耐地嘖嘖咂舌。
「妳難道得了失心瘋?」他道。「我不准妳去懺悔!妳可省得?」
夫人的手絹兒摀住了她的眼睛。
「你好硬的心腸!」她嗚咽道。「你可知道,他們外頭在說──說她是你的野種?他們竟在這麼說我的寶貝乖女兒、我的心肝!」
「我哪會不知道!他們外頭在瞎猜,我聽了,倒覺似峰迴路轉,隱含了一線生機;只不過,如何引為己用,來個漁翁得利,我這晌還琢磨不出端倪來。妳給我聽好,瑪俐,眼前不是懺悔的時機,咱們需要的,是行動!咱們大禍迫於眉睫,妳想讓咱們的門聲家勢毀於一旦?妳可知,事不發則已,但一發就不可收拾,咱們倆人都會淪於萬劫不復之地!」
她哆嗦著,身子往後縮了縮。
「是的,亨利,是的!我──我明白,我也怕有那麼一天!我如今連到外頭見人都沒膽量了,每晚夢見的,儘是給人逮著了,發現了,我想,我快發瘋了。」
「妳把持著點,夫人,這整回事很可能不過是亞旺他兀自押上一寶,卻故意折騰著咱們不揭盅,和咱們水磨著耗力,瞧瞧誰的耐力足,本錢夠。他可能指望我按捺不住,先自格兒大聲嚷嚷出來,就像妳磨著我要去找神父懺悔一樣。如果他能拿得出人證、物證,他早就先起事發難了,還會等到這一天?」他咬著指甲,怒目前視。
「那人!那個惡賊,那個魔鬼!」夫人復哆嗦了一下。「他有本事毀掉你,我知道他終有一天會毀掉你!」
「他手中若無證據,那他就是痴心妄想。不過,邦納也有可能懺悔了,或者是他那婆娘作了臨終懺悔〔註一〕。他們倆人一定都已不在人世,否則──我發誓邦納沒這狗膽,任憑那女孩到外頭晃盪!天呀,我當時為什麼思慮不長遠一點,在他們搬離香檳時,問問他們打算搬到哪兒去?」
「你那時認為──認為雙方至宜分道揚鑣,老死互不相干,」夫人囁嚅道。「可是那人從哪兒尋著我那小東西的?他又怎會知曉──?」
「他這人神出鬼沒,『撒旦』的綽號可不是白叫的,我甚至還相信他可能無所不知。不過,他手中若沒了那女孩,對咱們,他就一籌莫展。我深信:他壓根兒沒掌握到真憑實據,拿什麼來揭發咱們!」
夫人開始在室內踱步,仍神經質地不停絞搓雙手。
「每想到她陷入他的魔掌,我心裏就揪著發疼!」她哀歎道。「天曉得他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她年紀這麼輕,姿容如此秀麗──」
「她全心只向著亞旺,」德‧聖維道,乾笑一聲。「而且她很懂得保護自己,這個小潑婦!」
夫人在室中駐足,面上萌現一絲希望。
「亨利,如果亞旺沒掌握住實據,他又怎麼會得知里昂妮是我的骨肉?或許他也以為她是──她是他們外頭所講的那個樣子?說不定,情況正是如此?」
「大有可能,」德‧聖維頷首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從他對我露出的口風,我又由不得斷定他或許業已猜測出來了。」
「還有亞芒!」她呼道。「難道他也猜出來了麼?噢,天呀,天呀,天呀,咱們應當如何是好?你當時,一失足成千古恨,值得麼,亨利?噢,值得麼?犯下恁般滔天大錯,全只為了殺殺亞芒的銳氣?」
「我對做過的事,從不反悔!」德‧聖維斥道。「我既已犯事,則已然犯事〔譯二〕,如今我既無法抹消既成事實,我才不會耗費心神,去研究當初值得或不值得成事!我要妳佯作無事人,依舊照常在外走動,夫人,以免加重亞旺的疑心。」
「可是他那廂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夫人詢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和咱們耗著?他心裏到底在盤算著什麼?」
「嘿嘿!夫人,我若心中有個譜兒,妳想我還會像這般坐困愁城,和妳在這兒閒磕牙呀?」
「你以為──她──她知情麼?」
「不,我敢以榮譽擔保:她還矇在鼓裏。」
夫人嘶聲狂笑。
「你的榮譽!你的榮譽!偉大的天主啊,你還能把你的榮譽掛在嘴上麼?」
他陡然朝她逼進一步,揮拳欲擊;她退至門邊,手指緊握住門把。
「你逼我拋棄我親生骨肉的那一天,你的榮譽已經蕩然無存了!」她喊道。「總有那麼一天,你會親眼瞧見你自己聲名掃地,遭萬人唾棄──還拖著我!還拖著我!噢,你難道就一點法子也沒有了?」
「閉上妳的臭嘴,妳這老虔婆!」他嘶聲道。「妳想讓下人都聽到妳發神經?」
她悚然一驚,急急偷眼環覷四周。
「若給人發現咱們的事,我想,我也活不成了,」她壓低聲調道,旋即踉蹌出室。
德‧聖維轉身陷入一張大椅,呆呆坐著蹙額沈思。未幾時,一名小廝入室。
「何事?」德‧聖維不耐地喝道。
「伯爵,有個姑娘家想見您。」
「姑娘家?」德‧聖維奇道。「什麼人?」
「小的不知,伯爵。她在小沙龍候著您,還說她一定得見著您。」
「她相貌如何?」
「伯爵,她蒙著面紗。」
「愈發神秘難測了!」德‧聖維起身。「在小沙龍?」
「是,伯爵。」
德‧聖維出室,穿過大廳,進入一座小偏廂,瞧見窗前婷婷而立一名仕女,周身緊裹一襲斗篷,面上罩著面紗。一聞德‧聖維入室,她便轉過身子,一隻堅決的小手撩開面幕,德‧聖維因而得以直視他親生女兒的深藍眼眸。
「喲!」他輕聲道,目光轉射向理當插在廂門鎖孔的鑰匙。
「鑰匙在我手裏,」里昂妮鎮定回道。「我順便告訴你,伯爵,我的貼身侍女正在巷口等我。半個鐘點以內,假使她沒見我出來,她會立刻去找老爺,告訴他我困在你這裏出不來了。」
「妳心思倒挺縝密的呀,」德‧聖維悠然道。「姑娘特訪寒舍,有何貴幹?姑娘身入虎穴,難道一無所懼?」
「呸!」里昂妮啐道,讓他瞧見自己手上的金嘴袖珍手槍。
德‧聖維毫不在乎,依舊走近她。
「中看不中用的把戲兒,」他譏道,「我知道婦道人家常愛隨身攜上一把。」
「別小看它,它很能派上用場,」里昂妮坦言道,「我恨不得殺了你,因為你曾經逼我喝一種很邪惡的藥。不過,我會忍著不殺你,除非你敢碰我。」
「哦?多謝妳示警,姑娘!咱們言歸正傳,本爵有何榮幸,姑娘竟登臨敝宅?」
里昂妮的眼睛正視他的臉孔。
「伯爵,我要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德‧聖維心念電轉,不發一語。只見他默默站著,彷彿在等她說下一句話。
「說!你說!」里昂妮狠狠逼問他道。「你是不是我的父親?」
「我的孩子──」他柔聲道。「妳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他們外頭說,我是你的私生女。你說,這是不是真的?」她跺著小腳,追問他道。
「我可憐的孩子!」德‧聖維趨前,卻為里昂妮伸出的槍嘴所阻。「妳毋須畏懼我,小寶貝,我從來沒起意要傷害妳。」
「豬人!」里昂妮道。「我什麼都不怕,可是你如果敢走近我,我會想嘔吐。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孩子,」他道,勉力慨然一嘆。
「我是多麼的恨你!」她激動地道。
「咱們何不坐下好好談談?」他建議道。「我聽妳說妳恨我,心頭彷彿刀扎一般。不過,我全然能體諒妳的感覺;爹爹委實對妳不起,我的小寶貝。」
「我不用坐著,」里昂妮斷然拒道,「我聽你口口聲聲叫我『小寶貝』,說你對我不住,讓我更難過得想吐,讓我比從前更想結果你的性命。」
德‧聖維聞言大為震驚。
「可是妳如今知道我是妳的生父了,孩子!」
「我才不管,」她應道。「你本來就是個壞人,如果你真的是我父親,那麼,你比我從前所想的還要黑心。」
「妳年事尚輕,不識咱們圈裏的規矩,」他喟然歎道。「我於青春有悔,少年荒唐一度──妳切莫過份怪罪於我,孩子。如今,我願克盡父職,彌補前愆,讓妳日後衣食不缺──事實上,我自從發覺妳現身後,日夜心急若焚。我原將妳交付我昔時農工收養,他夫婦二人良善踏實,我最為放心不過。乍見妳淪入亞旺公爵的魔掌,我內心驚懼交加,妳應可想見。」他留意到里昂妮陰冷已極的表情,不自覺悚然一縮。
「如果你再說一句老爺的壞話,我決計會一槍射死你,」里昂妮輕聲道。
「我沒說他壞話,孩子。我為何要說他的壞話?他心腸不比咱們任何一人惡毒,但是我瞧著妳落入他的圈套,我心痛如絞。我管不了自己,骨肉連心,我沒法子不去關心妳,況且我知道他們外頭在猜測咱們的血緣關係,我更為妳的處境憂心不已。」
她默不作聲,而他則靜靜等待她的反應,見她未接腔,續道:
「在咱們圈子裏,孩子,人人畏醜聞如蛇蝎,而這也是前些時日我想解救妳脫離亞旺的緣由。我真懊悔,我當時帶走妳的時候,為何未對妳和盤道出原委,但是我那時尚顧忌妳的顏面,遂以為暫時隱瞞實情較為妥當。」
「你的心地竟然這麼善良!」里昂妮奇道。「做德‧聖維伯爵的女兒,沒有什麼不好的呀!」
他面上一紅。
「我明白,妳認為我橫蠻無禮,綁架妳,但我的出發點還是全為了妳。到後來,枉費我一番苦心,妳竟得兔脫,我那時就恨不得早對妳吐露妳的身世之謎。俗云紙包不住火,咱們二人容貌酷似,絕對瞞不過世人的耳目。如今,巴黎沸沸揚揚,指指點點,勢必掀起軒然大波,這場醜聞會令局中人俱皆蒙受其害。」
「好像很多人都知道我是誰了,」里昂妮應道,「我向你保證,我仍然處處受到歡迎,用不著你操心。」
「妳目前如此,但假使我公然承認──和揭露──妳非婚生子女的身份──那時,局勢又當如何?」
「什麼!」里昂妮瞠視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對妳那-那名監護人殊乏好感,」德‧聖維道,滿懷戒心地死盯住她的小手槍,「假使舉世確知他無意所領養者,竟為我德‧聖維的一名野種,我以為這個面子他可丟不起,必覺羞愧萬分,顏面掃地。我想,給他栽個大筋斗,應可挫挫他的驕氣。」
「說不定他早就知道了?」里昂妮問道。「如果旁人都知道,他不可能仍矇在鼓裏。」
「妳以為他知道了?」德‧聖維道。
她不作答。
「他或許懷疑,」他續道。「他也許犯疑,我無法忖度。不過,我以為他若有半絲懷疑,他不會帶妳到巴黎,任妳和王公貴冑廝混。他這人自傲得緊,決受不了咱們圈子的嗤笑;而我一旦出面指認妳,謠言構成事實,臆測變為醜聞,巴黎──不,倫敦亦然──會捧腹狂笑,笑他自詡一世精明,卻碰到妳,居然陰溝裏翻船。妳瞧,只須我出面指認妳,就不啻對他施予致命的一擊。」
「你怎麼可以傷害他,你──你這豬人!」
德‧聖維陰惻惻一笑。
「妳不是當過他的侍僮麼,我的女兒?年輕女孩女扮男裝,本就聳人聽聞,還在聲名狼藉的亞勒斯泰家宅內度過一段不算短的時日,妳自己想想,我一旦將細節公諸於世,眾皆嘩然,衛道之士必群起而攻之,屆時,亞旺必為千目所視,千手所指!相信我,我會不遺餘力,擸掇全巴黎與咱們的公爵大人為敵。他本是無行浪子,我不相信巴黎會以為你們之間未發生不可告人之事。」
里昂妮小嘴微扁。
「哼,你當我是傻子?老爺很有氣派,他拿不拿一個私生女當作他的情婦,巴黎才不會在乎呢!。」
「不,孩子,私務歸私務,他要拿什麼人做情婦,巴黎自然管不著他,但是亞旺膽敢讓他的『野種兼情婦』冒充名門淑女,自由出入咱們名流社會,難道巴黎就不會計較麼?妳的出道何其風光,何其成功,我聽說妳迷住孔德,與王公貴族平起平坐,然而人爬得愈高,跌得就愈慘,巴黎因此對妳就絕不寬貸,絕不容情。我親愛的,妳一躍為社交寵兒,屆時則反受其累。妳只不過是個冒牌貨,而亞旺卻與妳串謀盜名欺世。妳以為咱們圈子會寬宥你們?我想,到頭來,公爵大人將無顏涉足法國國土,當然,醜聞亦免不了波及倫敦。他早已聲名狼藉,再加上如今這起天大的醜聞,饒是他再有能耐,他這輩子是甭奢望翻身了,相信我!」
「我是不是最好現在就一槍殺死你?」里昂妮緩緩道。「我不會容許你傷害到老爺的一根頭髮,豬人。我發誓!」
「我並不怎麼想傷害他,」德‧聖維漠然道。「可是我不願眼見我的骨肉落在他的手裏。妳要相信,我畢竟還存餘一點父女之情。妳若答應讓我來照料妳,亞旺就絲毫無懼於我。我一心所望,乃是見妳平安無事,規規矩矩地過日子。就像我當初所安排的,讓妳消聲匿跡隱於鄉間,從此巴黎不見妳的蹤影,就毫無醜聞可言,亞旺也不致蒙受其害。但是妳如果執意留在亞旺身邊,後果則不堪設想。我橫豎早已捲入其中,難以身免,到如今,則不妨先起發難,攫得攻勢。」
「如果我走了,你就不會做任何事?」
「我一個字也不會說。妳人不在此,我說了,有什麼好處?讓我來安頓妳日後的生活,找地方棲身,以後,我會定期寄錢給妳,也許妳願意──」
「我不會讓一個豬人來安排我的生活,」里昂妮森冷拒道。「你聽仔細了,我會消失,可是我自有去處,去一個愛我的人身邊,而不是去你這大壞蛋所安排的所在。」她拼命嚥下心中酸楚,小手仍緊握手槍。「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消失。」
他伸出一隻手。
「可憐的孩子,今天真難為妳了。我明白我說什麼都無益,只能說,我對不起妳。不過,妳這麼做,對當事人都有好處,妳日後自能理會得出。妳打算去何處?」
她傲然揚首。
「我不會告訴你,我誰也不說,」她道。「我只能祈求仁慈的天主:我以後再也不必見到你。」她幾乎給最後一句話嗆住。她厭惡地一揮手,朝門口走去。在門邊,她轉頭道:「我忘了,我要你發誓你不會說任何傷害老爺的話。我要你憑著聖經起誓!」
「我發誓,」他道。「但我毫無必要賭誓,因為妳一旦離去,我沒有必要開口,我不會無聊到自招醜聞。」
「很好!」她道。「我不信任你的誓言,可是我相信你是個大大的懦夫,你不會願意引起醜聞。我希望,你有一天會得到報應。」她將門匙扔到地上,匆匆出門而去。
德‧聖維掏出手帕揩拭額頭。
「天呀,」他喃喃自語道,「她竟然自行將這張王牌給我送上門來!嘿嘿,撒旦大人,咱們現在瞧瞧,究竟誰才是最後的嬴家!」
第廿八章譯註
〔註一〕 臨終懺悔 參見第七章譯註三。
〔註二〕 我既已犯事,則已然犯事 本句原文為“What I have done I have done, and since I cannot now undo it, I’ll not waste my time wondering if it was worth it! ”或有讀者閱及此處,已感受到作者的用心。作者運用洗練典雅、對仗工整的語法,以及迴盪莎劇此名句之神韻,針對「do」一字的反複緣用,在在刻意渲染《馬克白》主角那般的霸悍之氣。茲錄馬克白弒君名句,以對映古今神奸巨惡的頑戾心態:"If it were done when tis done, then twere well/It were done quickly.”(「若起而行之,且行必有果,則宜劍及屨及,即時行之。」〔《馬克白》第一幕第七景一至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