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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26 14:11:15瀏覽2218|回應6|推薦79 | |
鐵刺網裡的咒怨21 下午問案時,我就在客廳後面的大臥室做我的事,整個問案過程都聽在我耳裡,從小蓮不堪受辱自縊,到現在已經發生了好多意外事件,我是小孩不懂大人為甚麼有那麼多的情緒?小小腦袋裡我只有一個感覺,所有發生的這些事都因人們沒有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好,我有那麼一點自傲,覺得我比很多大人更能掌控自己的情緒。每晚夜半都不得不被迫要看那個士官縊鬼重覆上演生前最後一刻的動作,對我是個身心莫大的壓力!但第一次的恐怖哭訴,就被我爸在腦袋上搧了一把掌,我體會到有些事也不是大人就一定可以了解的。 這兩個多月來附近發生的事故,幾乎多少都有點牽扯到我的目擊,所以我可能比週圍所有的長輩們更清楚事故的來龍去脈。我不能說甚麼,也不可能表達得夠清楚,村裡也沒有人發現我和這些事有何關係?反倒是農村那邊不少人一見到我就叫"魔神娃仔",拔腿就逃,這不但讓我感到很尷尬,也興起一股沒來由的罪惡感,難道我真的是他們所說"帶衰"的?我媽還沒離家出走前,她有時會帶我去天主堂望彌薩,我媽不在身邊後,我已沒有去過天主堂,現在我心中充塞的苦悶和疑惑無人可說,於是我想到也該去找馬神父了。 今晚就是聖誕夜,眷村裡的宗教信仰以基督教居多,其次就是天主教徒,因此每年聖誕節是村裡的盛事。我村分為東西二村,各有一處浸信會的聚會處,下午就開始有基地美軍的空軍眷屬來到聚會處做禮拜,那些美軍空官和眷屬無論老小這天都盛裝而來,男人穿上西裝,女人有些還穿著古式的蓬蓬裙,圍坐在樹蔭下唱詩歌時,旁邊還有一些沒信教的站在外圍看熱鬧,以小孩居多。西村還有一家做為真耶穌會的佈道處,以村民為主,間或有一、二位來自農村,他們聚會時都一定會哭泣並搖晃身體,其他看不懂的村民覺得有點古怪可怕,就很少會有人圍觀。天主教徒這天下午沒有聚會,他們會在入夜前到街上的天主堂,在那裡一起共用自助餐點,晚餐後進入教堂望彌薩,然後會有教友安排的娛興節目。 村裡兩家小舖下午就在店門屋簷和樹上掛起聖誕彩燈,村裡的活動中心入夜前也會張燈結綵,即使沒有信教的人,也都會聚到這裡來下棋、喝茶、聊天。我爸忙著接待問案的事,聖誕節佈置就拜託他那幫洋派朋友去張羅。村裡和農村小舖這時都會掛著很多彩紙紮成的燈籠,我沒多的錢可以買,就去小舖買了硬紙板,在客廳後間自己做兩支燈籠,挖出空洞後再用水彩上色,以備入夜時可以給兩個妹妹提出去,聖誕夜手上沒有提燈籠的小孩是很沒面子的。 當晚刑警沒來,基地的軍法官和監察官繼續在我家客廳問案,這次傳喚的重點是張鬍子。張鬍子被他連長帶來,兩人都是人高馬大,經過門框進客廳時還要稍低頭,連長走前頭先入座,張鬍子隨後進來,我正要閃到後間去,一回頭正巧看到張鬍子微低頭跨門,從他脖子上垂下來一條細項鍊,項鍊下端繫著一枚金戒指。通常沒有人會拿金戒指來做項鍊的串墜,我忽然打了一個寒噤!倒不是因為這條項鍊裝飾奇怪,而是垂在頸下的那枚金戒指讓我感到些許不安......! 把做好的燈籠交給兩個妹妹,我就騎上腳踏車往街上的天主堂駛去。剛駛出村裡大門,就聽到敬軍路農村那頭西洋熱門歌曲播音震天價響,這條路上今晚人潮如流,美軍各軍種官兵都傾巢而出,比本地人還更多。他們有個本地人絕不會有的習慣,見到每個陌生人都用英語互道聖誕快樂,連我這個路過的小孩也不例外,我學會的第一句英語就是"Merry Christmas"。單車騎到聯外道路轉角,地下還埋著不久前眉心中槍的阮銀子,我想她這時一定很寂寞,停下單車將頭燈對著那個方向,我合掌說︰「阮阿姨,聖誕快樂!願主與妳同在。」忽然一陣嘎嘎聲,我嚇得汗毛直豎!定睛一看,已超過一米高的堆肥植栽叢裡藏著幾隻烏鳩,有一隻從頂上跌下地發出叫聲。 來到天主堂,摩肩接踵,人聲沸騰。我胸口充塞了很多苦悶,沒心情吃長條桌上的點心,就直接走進教堂。這時彌薩還沒開始,教堂裡只有兩位婦女跪在席間祈禱。我挑個後面靠邊的位置跪下,想到最近這幾個月母親不在家的艱難,身邊又遭遇這麼多驚嚇的事,不久就開始埋首痛哭流涕。後背上有人輕拍了兩下,抬頭看是駐在教堂的馬神父,他原籍西班牙,但中國話流利,有時會到村裡來走訪教友,是我很尊敬的一位長輩。馬神父說︰「孩子,你心裡很苦?須要告解嗎?」我點點頭。 教堂聖壇兩側各有一間類似小屋的建物,大人們稱那個建物是「神工架」,馬神父先走到聖壇後面,在脖子上掛著紫白兩色的領帶,走進神工架坐下,隔著一面木格子,我在他面前跪下,頌聖名聖諭後,就開始訴說心事,先談到這幾個月來生活中的身心俱疲,再提到村裡發生的一連串事故,讓我感到很恐懼!末了我忿忿地說︰「我恨天主為甚麼始終不說話,也不制止這些事發生?」馬神父耐心聽完後說︰「孩子,天主並非沉默著,而是和人們一起受苦!」他接著又說︰「很多人有了私心和太多慾望後,已經忘記了主的教誨。看不見神子在人們背後一起受苦流淚,希望人們覺悟後回到主的身邊,行天上的道。」 馬神父要求我跟著他唸誦︰ 馬神父送了我一串掛著十字架的唸珠,走出教堂,我覺得心裡有了依靠,信心十足地騎上腳踏車駛往回家的路上,即使回到敬軍路前那一長條沒有路燈的黑暗,這時也讓我毫無畏懼。 腳踏車一騎到路口我就停下來猶豫了,我覺得這裡有兩個靈魂比我更需要救贖,近處路旁地下埋著阮銀子,還有不遠處百年老榕下也躺著小蓮的幽魂,我想十字架唸珠也許可以給她們一些幫助?可是我又該給誰呢?以前每天大清早都會見到小蓮,我心裡幾乎已把她當成了非親屬的親人,這樣想著時,我已把腳踏車駛向百年老榕,遠處的熱門音樂仍依稀可聞,這裡卻是萬籟俱寂,要駛過一大片甘蔗園的堆肥植栽,對我這個小孩而言,比走在開闊的墳場更讓我心裡發毛,也不知草叢裡會跳出甚麼怪東西來?但才剛從教堂出來,馬神父也說過「主與你同在」,這使我壯膽了不少。 在接近百年古榕時,還是嚇了我一大跳!剃了光頭的頭皮麻了一下。腳踏車壓在土路已乾燥的蔗葉上是很有規律的沙沙聲,近樹十多公尺時,樹下卻忽然傳來一陣凌亂的窸嗩聲,接著似乎有兩個黑影;從樹下躍起;又迅即隱沒到樹旁的土溝裡去。我發呆了好幾分鐘不敢舉步,等一會兒仍沒有任何動靜,這才推著腳踏車繼續向前。這晚月色很暗,這一帶的野兔也很多,剛才來得很突然,我根本就無從分辨兩個黑影有多大,遂安慰自己大概是野兔被我驚起。 走到樹下,這裡比周圍其它地方的空氣更冷,我哈口氣搓搓雙手,在額頭、嘴唇,心口、兩肩各畫過十字,然後把項鍊取下,掛在大樹西面最低處的枝枒上,稍禱告後,對小蓮的魂魄告慰︰「小蓮阿姨,剛才我去了教堂,為妳禱告過。神父給我的十字架項鍊,我就送給你。希望上帝保佑妳去天國,願主與你同在!小蓮阿姨安息。」剛祈禱完,旁邊土溝裡又傳出來一聲似有甘蔗葉被踩踏一下的聲音,我心底又毛了起來!騎上腳踏車飛快地駛離這一大片黑漆漆的野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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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