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的謊言(下)

大學畢業後，在畫廊裡擺著的畫很久都賣不出去，就在老趙很拮据時又遇到了另一位女孩，家裡是做傳統殯葬業的壽具店生意，女孩邀他來家裡幫忙做紙紮屋，雖然他感到懷才不遇，但沒有多的收入是個很現實的難處，也就勉為其難去了。早年的紙紮屋做得非常粗糙，細竹桿編好骨架，就往上面糊紙，糊紙都是印刷好的民間傳統圖案，圖樣粗陋，既沒有圖樣可挑，也沒有造型之別。

他是美術科班出身，即使做不成藝術家，說甚麼也不能做個老型憋角的糊紙匠，於是建議頭家改變經營方針，另進了很多營建模型在使用的素材，又參考很多建築圖樣，於是，紙紮屋變身出很多新品，既美觀又相仿實體縮小版的花園洋房；或如宮廷般的大院，屋前還有園藝景觀。在他的新品出現後，其他傳統紙紮店很快就相形見絀。頭家購入了新建大樓下的店面後，頭家的獨生女也成了他的妻子，當頭家撒手西歸後，他就順理成章做了新頭家，紙紮屋隨著社會物價飛漲，價錢已是他初入行時的10倍。

老婆成天守在店裡忙裡忙外，店裡也已有幾位夥計在工作，無須他多操心業務。他換乘進口轎車後，外緣也多了，經常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老婆是個老實女人，耳聞他在外的花邊訊息，也頂多嘮叨幾句，但兒子和女兒和他卻處得有點水火不容了，而且兒子和女兒都無意接手家業，也根本不想學這門手藝。

兒子專科畢業後工作沒個常性，經常在換工作，不想工作時就在社區籃球場上玩籃球，這個習性倒是和老趙年輕時的嗜好很契合。兒子結識了一位同社區的女強人，女強人是一家電子公司的品管經理，比他大六歲，婚後又遷居到公司附近，女強人早出晚歸，趙兒就只管在家裡顧小孩，小孩也上學後，他仍跑到附近籃球場上獨自去玩甩球入籃。

趙兒後來又在籃球場邊認識了一個逃家的未成年女孩，趁老婆遠道出差不在家的幾天，把小孩送去老婆娘家，又把逃家女帶進家裡玩"甩球入籃"，被鄰居婦女密告，老婆夜半回家逮個正著捉姦在床，盛怒下把趙兒驅逐出去！趙兒只好跑回老家吃老米飯。父子相對無好言，老趙罵兒子沒出息！兒子回嘴︰「學你的啊！」老趙罵道︰
「看你長得人模人樣，笨得像豬一樣！外面的野女人怎麼可以帶回家？還上了床真是自尋死路！」兒子又回嘴︰
「像豬一樣也是遺傳你的啊！」老趙反駁︰
「我可從沒帶女人回家過。」

老趙的老婆勸不止，就窩到角落去皺眉頭生悶氣，不久後就悶聲去了天國！辦完老婆後事，老趙要趕兒子出門，兒子說︰「老媽的遺產也該分一分吧？」老趙說︰
「我還沒死啊！」趙兒又透過他女兒向女強人求情，才終於允許他回家。

在外任賃居的老趙女兒電話也來了︰「老媽的遺產也該分一分吧？」
老趙說︰「等我死了再說吧！」
老趙以為這樣就可以避過兒女的進逼，但沒過多久女兒也回家了。

趙女高中畢業後嫁給一位遠洋漁船大副，一年裡在家時間不到一個月。趙女婚後就沒有在工作，閒得發慌！和幾位閨密上過幾次地下舞廳後，那裡就成了她每天晚上打卡的地方。趙女有點姿色，在地下舞廳裡當然比較吃香。左右環顧都是軟語垂涎的男人，讓她覺得只有在這裡才活得很有底氣。熬過三年多虛擬般的婚姻後，趙女從丈夫手裡接過百萬元後，終止一紙婚約。她反而覺得像解脫般快樂，離婚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添購行頭，把自己妝點得像貴婦般，在地下舞廳裡，儼然又升級成了"舞場女王"。

趙女手裡的錢又很快花光了，怎麼辦？久玩成懶，已經無法去做上班族，更不可能去打工賣力氣，趁著餘色猶存就近在地下舞廳裡找飯票吧！成天泡在舞廳裡的男人，哪個不是一肚子油滑的是非精？楯頭從沒能卡緊過插槽，男人換過一個又一個，在家裡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把老趙氣得中風後半身不遂，把女兒趕出去後，屋裡的那些野男人才消失了。安靜下來後，所幸老趙手裡仍抓緊了一點老本，請了一位全天候的看護婦阿蘭，但女兒遷出後居處並未遠離，和看護婦之間的關係也開始呈現出互不信任的緊張感。

小雪回台想要再逐一走訪大學時代的幾位好友，老趙當然是預定必訪的一位，到訪的五天前又興高采烈地來了一通電話，說是回台後會由大學時的共同好友老李帶路來訪。老趙經不住情緒強烈激盪，回話時已是涕泗交橫︰「好....好....好高興！等妳來。」電話一放下兩隻手就開始有點顫抖。

小雪和老李到訪的那天，老趙家屋裡空著沒人，問鄰居說是老人一早送去了醫院急救。小雪和老李又趕到醫院病房，老趙終究沒能得見老友，先一步闔眼逝去了，病禢旁的三個人正在大聲吵架。老趙的兒子、女兒和看護婦阿蘭爭執得很激烈，看到小雪和老李走進才稍歇罵聲，說明來意後，老趙的女兒把一封貼了封口的信封交給小雪。

靈堂還沒來及搭建，老李和小雪只好對著已嚥氣的老趙躬身合掌一鞠躬，老李說︰
「趙兄一路好走！」兩人忙不迭地急急走出醫院，老李嘆口大氣︰
「唉！老趙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啊？」
走到病房外的一棵大樹下，小雪才有空坐下來拆信封。信封裡有兩張紙籤，一張是老趙在接過小雪的越洋電話後寫下，紙簽上寫著「我曾經愛過好多人，做過無數浪漫的事，給過無數的承諾，從來沒有實現。但她們現在都很幸福，會幸福的人是因為做了正確的選擇，我相信妳也是。而我「只說了一輩子的謊言！」

另一張紙籤寫的時間就在昨夜，顯然老趙已近彌留，精氣將盡，每個字都拖著尾巴。只有一行斜下去的字句︰「我知道最後還有誰會關心我....」紙籤從小雪的手上飄落地面，小雪已泣不成聲！

全文完結～

導讀
一輩子的謊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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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的謊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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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難忘--自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