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的謊言(上)

郁勝/文

一通電話響起，阿蘭幫老趙接過電話︰「老趙，你的電話，義大利打來的越洋電話。」他楞著沒反應，阿蘭再重複一遍，並且把他坐著的輪椅推到電話旁。這會兒他仍在尋思，怎麼會有這麼遠打來的電話？

已經不記得這支電話多久沒響過，從十年前起老朋友每年走幾個，電話用到的時候就愈來愈少，這時所知還活著的幾位老友都已躺倒，也不可能會打電話來。一兒一女婚後遷出就甚少聯絡，只有每年中元節前會相約回來，去靈骨塔給母親上香，以及除夕夜前電話裡告知，什麼時候會回來，頂多再待個三天，再見就是來年的某月某日了。

他認為這會不會又是一通詐騙電話？阿蘭幫他接過幾次這種電話後，以後凡有電話他就交給阿蘭去接，這次阿蘭卻要他親自接話。他拿起話筒嗯地虛應一聲，那邊卻爆出一聲很愉快的女聲︰「喂！喂！趙帥是你嗎？」
這個記憶裡很遙遠；卻又似乎不完全陌生的聲音，像塊小石子忽然投進波心，有點微微盪漾；卻已激不起任何波瀾。「是......我姓趙。」對方再叫出他的本名，漿糊腦袋裡才終於凝出了個記憶；已是很久遠的模樣，這是"小雪"？

大四那年小雪的生日那天，同班好友們為小雪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民宿區的活動中心舉辦了一場舞會。事前他花了好幾天親手精心製作了一本像冊，像冊以硬紙板做底，用一些花紋布和印花紙來裝飾外層，封面仿似一座歐式宮廷，在中間對開，他知道小雪一直對古羅馬帝國的歷史很有興趣，尤其是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史，因此這本相冊封面很有佛羅倫斯格調。

內裝還附有另兩面摺頁，拉開後可以立起來。摺頁裡有十多張他曾幫小雪拍攝過的個人照，以及她和好友們團遊時的合照都在摺頁裡。合攏的像冊上還懸掛了一條心型墜子胸鍊，旁邊有一行字「用一生來愛妳」。

在美術系同一班裡這兩人的風頭最健，她的油畫用色典雅，筆觸卻很深邃，被指導教授認為最有藝術潛力。而他的畫作則少有可圈可點處，走抽象派畫風無出奇之處，就常玩些型態特別的紙塑作品已屬妙品。但他在班上男生裡卻是身材最挺拔的一位，而且能在籃球場上風掣電馳，同校學妹裡也有幾位在暗戀他，而他最中意的是她，卻因家裡經濟條件較差，因此遲遲不敢對家庭富裕的她表白。

生日舞會裡他和她共舞的時候較多，舞著時他還在想，等她今晚看過他送她的生日禮物後，明天一早就去向她吐露鍾情，但到舞會下半場時他就落寞了！一個身材不高，但穿著很體面的男人走進屋裡，手裡捧著一大把深紅色玫瑰，她立刻快步迎過去。剛到的男人年齡比他們都要大上七、八歲，玫瑰捧花放下後就摟著她的肩膀，她向其他同學介紹她的男友時，情況來得太突然，他覺得有點發暈！順便瞄一眼他花了好幾天為他精心製作的像冊，這時仍在角落那張桌上，壓在一堆禮物下顯得毫不起眼，她接過禮物後，甚至沒有來得及花點時間開啟那片摺頁。

畢業後不到半年，她就隨那位進口皮件商的少東去了義大利，此去相互斷訊有如石沉大海。沒有失意多久，畢竟他仍是個帥哥，身邊從沒缺過女伴，這段戀盼很快就忘懷了。大學畢業後天涯各一方，各自成了家又各自過著不同的生活。

20年前系裡同學曾有過一次團聚，小雪單獨回台，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滄桑的刻痕，老趙卻有如蒙上一層薄霜。小雪對他說︰「感謝你曾經對我的愛護！大學時的男同學中我最喜歡你，看到你送我的那張生日賀卡時，我早已心有所屬。趙帥，我感到對那時的你有點歉意！」他漫不精心地回應︰「都已過去那麼多年了，這樣也好！」此時他想著的是家裡那一子一女一再讓他煩心的事。

未完待續～

導讀
一輩子的謊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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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的謊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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