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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24 02:16:21瀏覽1137|回應2|推薦55 | |
鐵刺網裡的咒怨15 15、 他們休局時我也尿脹了,推開小院子竹片門,我想去外面小解,李痲子家是這排房子倒數第三間,即使不去公共廁所只就近便溺,也得要經過斜對面盧家空屋,到張鬍子家籬笆外。我跑過盧家,這晚空屋的屋門關著,卻看見三個美國兵坐在張鬍子家籬笆牆裡空地上在烤肉喝酒,迫不得已,我只好越過籬笆牆邊,到外走道的路邊水溝去放溺。面對籬笆牆的一個美國兵對我說;「嗨!恰哦!」我沒理他。便溺完再回頭時,他又站起身對我說了兩句英語,我聽不懂,但看來倒是沒有惡意,揮手的動作似乎是在招呼我要不要吃烤肉?我即使嘴饞,這半夜裡我哪敢過去?又快步跑回李麻子家。 回到屋裡,麻將已開始洗牌,他們又換了座位,這時是我爸面對門口,我一進門就嗅到一股輕微的焦味。李麻子問我剛才去哪了?我告訴他剛經過張鬍子家門外籬芭牆,裡面有三個美國兵在烤肉,李麻子又問他們甚麼樣子?我說只看到一個美國兵的樣子,軍褲上面是一件黑色短衫,胸口上有一個燒火的骷髏頭圖案。李痲子立刻掐指在手掌上點點點,然後說; 那個奶粉罐裡還有點汽油殘底,是李麻子白天修理腳踏車時;盛汽油用來洗油漬的還有點殘底。李痲子反應快,門後又有一桶沙,當下就熄了火。錢伯伯也說︰「好事難成雙,壞事會連莊。真的要當心喲!機場裡才剛冒了那麼大的煙,火燭要特別謹慎!」 最後這一圈牌大家都很沉默,我坐在我爸後面不想看桌上,又不知該看哪裡好?於是我逛到後間去,後間靠茅房牆邊下燒焦一片牆面。從後間門口出口邊,有面狹角牆上釘了一塊平面支起的木板,大約有三十公分寬長,李麻子個頭矮,所以木板位置釘得也不高,上面有個小香爐和一塊書寫了文字的牌位都傾倒著,大概是剛才失火時,曾媽媽一時驚慌趕著躲進屋時,左手掃到這裡。我過去踩著一張矮板凳上去,把牌位和香爐都扶正,這才看出牌位上的文字不是列組先聖,而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撒出的香灰也用手抹乾淨,才去洗濯台邊用盆裡賸水洗了手。回到我爸後面,然後對著裡牆發呆,客廳裡牆稍高處供著的才是李痲子家祖先的牌位。而後我趴在牆邊一張摺疊小桌桌面上睡著了。被我爸叫醒時,一看他臉色我就知道他今晚贏了。錢伯伯對我說︰ 第二天黃昏時,葉伯伯愁眉苦臉地來我家告知,何伯伯剛才被守在機場小營門外的三個人帶走了!其中兩個不知是哪裡派來的憲兵。 這幾位也只是都有點洋,我爸難得會看國片,上戲院去一定是看洋片。尹伯伯和何伯伯都有點英文閱讀能力,他兩常看些甚麼英文雜誌?我們都不懂,但他們轉述的一些外國消息,卻是大家從國內媒體上看不到的。我爸偶而在看的那本「自由中國」已經成了禁書,而且那個姓雷的發行人也進了大牢,我爸還不知道!幸好有葉伯伯提醒。四位都是士官長的大人們聚攏,小聲地討論著何伯伯為甚麼被抓走? 趙伯伯說何伯伯在基地裡被同事取了個"何大砲"的綽號,老是在發佈報紙上沒有的消息,他早就很擔心何伯伯會惹上"傳佈謠言"的麻煩,遭人密告。葉伯伯認為恐怕沒那麼簡單,如果是發牢騷被密告,早就被保防組傳去問話了,老何以前也從沒讓保防組招惹過?尹伯伯說︰ 葉伯伯這一理出頭緒,尹伯伯就有了方向,他說︰ 空軍基地每年都會有幾次到眷村裡來放映露天電影慰勞眷戶,最近機場裡出大事,為安定眷戶心理,轉移情況注意力,這時來放映露天電影也恰是時候。這天晚上村裡放電影的預告早已發佈。我雖然同樣擔心著何伯伯的安危,但目前狀況不明,還是先去看電影吧!我村有個和其他軍眷村不同的慣例,電影預告一到,村辦公室就會通知旁鄰的農村村長。在眷村幹道中段固定豎起的雙十形竹竿架,就是做為放映露天電影之用。 每到放映前,大家就把家裡的小板凳放到銀幕前待位,眷村的人和農村的人這時沒有分別,誰先擱著小板凳,放映時就坐那裡。那時代強制說國語,我校規定在學校不可以說四川話,其他學校在校不許說閩南話,不過放電影時,座位裡不但南腔北調,國語嘛也通,偶來幾句閩南語也無妨,我不曉得其他地方是否如此?那時旁鄰農村就連老先生老太太也都能說上一點簡單的國語,雙方溝通並無問題。我村的秋還姐和農村的阿麗姐是好朋友,看電影時她兩一定坐一起,我就坐中間,他兩都會攜帶蜜餞零食,那也是我解饞的好時刻。 放電影那晚我們坐在人群最後端,已開演了些時候,阮銀子才獨自坐在我們後面來。阮銀子住在機場裡的眷舍,平時不大會和眷村裡的人打交道,這晚她穿著一套黑底襯著大朵玫瑰花色的洋裝,在眷村以素色為主,有些還補著巴丁服式的眾人裡,顯得特別顯眼。因此不時有人回頭來瞧她一眼,秋還也回頭看一眼,然後沒交集地收回眼神,繼續和阿麗聊著。我也偷瞄過阮銀子幾眼,粉妝立體的臉龐輪廓的確美!眷村裡有些人私下裡說她是"冰山美人",但我總覺得她眼神裡透著一股莫名的哀怨,她已經習慣受到注目,面對別人眼光只一貫保持冷漠,偶而撥整一下髮梢,或輕咬一下唇角。阮銀子這晚有點心神不定!看著銀幕的眼睛,似漂盪在滿懷心事的遠處。 電影演到後段還未結束,阮銀子就離開了,秋還回頭看阮銀子已不在,才悄悄對阿麗說︰「那個女人有個秘密情人」,阿麗說︰「以前就聽我阿公說過,我們這個地段的風水地形,就像男人的小弟弟,蛋蛋被一個女人捏住。這裡會出幾戶大富,但也會有很多桃花那樣底事,夏米和阿枝已經出事,但願別再出事了!」經過很多年,我稍有點這門說法的概念後,想到阿麗當年說過的話,再去查看有標示等高線的地圖,赫然發現,阿麗她阿公說的沒錯。 但很不幸地,被女人手指掐住的那個指尖位置,可不正是我村當時所居範圍?難怪回想婚後三十年餘,我老婆三不五時嘮叨,甚至一陣罵後,算算我曾回過嘴的次數,似乎還不到十次?!不過後來農村那邊倒是普遍發起來了,他們那一長條所居位置,就是沒被掐住的部位,但我估計,農村那邊女人出頭當家也是不在意外的。 言歸正傳,風水之說那時我還完全沒半點概念。那晚上演的露天電影片名是"雪裡紅",而那一夜後,可就是我們最後一次看到阮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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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