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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8/03 14:56:22瀏覽1322|回應3|推薦74 | |
鐵刺網裡的咒怨22 回到眷村時已經是夜裡11點多,敬軍路口上有幾個喝醉酒的美國兵坐在田邊,大聲唱著美國流行歌曲,在踩平長草的地上扭屁股,互相推來推去笑鬧著,他們腳下的土裡就是阮銀子長眠之處,那支黑傘居然還在那裡,但已破爛,有個美國兵撐起破傘,模仿農村老婦短促的步調,在那片草梗上扭捏作態,一群美國兵笑成一團,我想愛熱鬧的阮銀子魂魄此刻大概也不寂寞了。再往前路上已沒人,但遠處卻有一堆人圍著,似在為某事爭執。腳踏車騎到眷村大門口,我這才看到我爸和葉伯伯、尹伯伯都在其中。 大門口對面的土溝裡斜躺著一個美國兵,頭臉上都是血。人群裡還有兩個農村男人,有個美國士官滿口髒話,一個勁用英語罵著"雪特"!尹伯伯聽農村男人說過一段話後,就用英語和美國士官溝通,他身邊還站著一個美國憲兵,兩人都叉著腰一幅盛氣凌人的樣子,我爸則滿頭大汗,有點手足無措。他一看到我就使個眼色指向村裡,示意我不要停留先回家去。 村裡幹道旁有些大人們三三兩兩聚成幾堆,交頭接耳似都在討論村口剛才發生的事。小孩們不知愁,這時正是提著燈籠出來逛的時候,整條幹道上到處都是燈籠和小孩的身影,小孩們聚攏則是為了稍過些時候;要開始去家家戶戶報佳音,並不知道這是個不大平安的平安夜。 回到家,我家門口兩棵棕梠樹下已坐了好幾位長輩。雷媽媽說︰ 人群裡有位婦女猛抽氣,唏噓地說︰ 軍法官和監察官問張鬍子,那條辮子和紅包袋是否和他有關?張鬍子矢口否認只推說不知,雷媽媽旁證曾親手把小蓮的辮子交還給張鬍子,他仍說早就丟進垃圾堆了。半天問不出個結果,我爸坐旁邊按捺不住,從坐位上跳起來扭住張鬍子頸後衣領說︰ 雷媽媽從我手裡把小蓮的馬尾辮轉給張鬍子,張鬍子當時嚇得把辮子甩到院子裡的草叢上,雷媽媽又把辨子從窗口給撂進去,張鬍子當時沒敢再碰那條辮子,但心裡恐懼加深,於是到處去打聽會黑法術的人,找到後,那人告訴張鬍子,辮子是人的精氣血長成,有魂魄的牽引作用,無端又轉了回來,不趕快處理,這個回煞會要命的! 但有一個可以抓交替的方法,只要用一條細線拴著紅包袋,裡面放一張紙鈔。如果放在有臭氣且骯髒的地方,陰魂就會被困在那裡,誰檢到紅包袋拿了錢,陰魂就跟誰走。張鬍子仍漏說了一段,那個稻草紮成的人形,釘在女廁旁的樹上,也有拘束住陰魂的暗示。會發出很強烈的臭氣,雷媽媽推論那裡面很可能還藏著一隻死老鼠。因此雷媽媽一連地罵︰「這個張鬍子壞啊!壞到心肝爛透!」 到此其實案情已經大白,自從小蓮事件發生後,附近的人夜裡已很少會使用這處公廁,這說明了小蓮的辮子和那個紅包袋;擱在廁所隔牆頂上;已將近兩個月都沒讓人發現。張鬍子放紅包袋時只在牆頭露出一角,但可能風吹讓紅包袋整個露出在牆邊。辦案人員是如此推理模擬出整個狀況︰ 張鬍子半夜裡把小蓮的屍體埋進百年古榕樹下,這是否牽涉到惡意棄屍?大家都覺得這個動作很可惡!但那個時代路倒亡故就現地掩埋的情形很多,也沒誰能確定這是否屬於犯法行為?這次張鬍子的惡意抓交替做法也很可惡,卻又同樣無從定論犯了哪條法?在座者大都認為張鬍子很可能又會再逃過一劫,仍不會遭到制裁。果不其然,張鬍子在軍營悔過室裡只蹲了兩天,半個多月後鄒媽媽凶死的案子終以意外事故結案。有些村民的心裡仍惴惴不安,小蓮冤情未了,是否還會發生甚麼事故?其實農村那邊比我村更在乎此事,張鬍子家的院子荒廢將近兩個月,他家院子外的樹下不知何時堆起了一堆壘石,石堆裡撒了砂,還不時有扶風巷的農民跑來上一柱香。 我爸回家踏進前院門口時,孩童們"報佳音"的活動已經開始,透過竹籬笆往外看,一大群小孩提著的燈籠,紅黃光影穿透竹籬閃動在牆面上,我又有點想哭!媽媽如果還在家,她一定會給我們幾個孩子各買一支燈籠,這時妹妹也會在那群小朋友的人群中。而媽媽則在教堂的管風琴前彈奏聖樂,我就在不遠處的祈禱座上聽著聖樂。屋裡傳來嬰兒哭聲,我才警覺到還在嬰兒床裡的么弟恐怕是餓壞了!出門時以為我爸在家會顧到嬰兒,但這一大堆事忽然面臨,我爸可能已忘了要給嬰兒餵奶?衝到後間去趕快調理奶水,餵過奶拍拍嬰兒後背,過一會兒么弟又睡著了。 再回到前廳時,屋裡只葉伯伯、尹伯伯、雷媽媽還在座,她們現在討論的是先前有個美國兵被打傷的事,我爸一臉疲憊皺著眉頭,他現在應該已知道這個村長可不是好幹的了!那時無論村長、里長都是義務制,除了很微薄的辦公費以外,是沒有其它津貼的。辦公費只用於公共空間的清潔開支後就已所餘無幾,做村里長的人如果想要把公共事務做好,難免需要自己貼點錢辦事。眷村裡大家都窮,能讓小孩都吃飽飯已很不容易了,所以眷村的村里長沒幾個人想幹。我村的里長為何從來沒有出現過?因為里長推不出人來,老是沒人要參選,軍方長官索性指定了一位中級軍官的老婆兼任,但她是居住在較遠處另一軍官眷舍,一年難得來幾回,村裡知道里長是誰的人並不多。 隔鄰農村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即使沒有津貼仍有很多人爭著要做。農村裡的富農和貧農經濟情況有天淵之別,富農有可能吃三代都吃不完,貧農幾畝薄地靠天吃飯,情況好時可能比眷村老士官們的日子稍稍好上一點,萬一遭遇不可測的天災歉收,借債度日的惡況;也有可能會比眷村人的日子更難過!家境不寬裕的農民不可能會想去做甚麼村里長,也不可能會有人選他。富農選上村里長是更有實際好處的,配合地方農會運作,可以掌握更多的分配權,一到選舉時他們就是候選人都要爭取的樁腳。 眷村裡一到選村長時,都是互相推來推去勸進,簡而言之,多半是情面難卻被踹出來的!沒甚麼好處,惱人的事卻一大堆,為居民的糾紛擺不平,還常在挨罵。我爸被踹出來當村長,這才不久已經是滿臉豆花!眼前這件美國兵被打的事,就將要讓他夾在兩面不討好的尷尬情況中。但還是有一點意外好處的,軍方調查人員在問訊張鬍子不得要領時,我爸忿身而起,把張鬍子的供詞給嚇出來,基地監察官認為我爸給他幫了大忙,以後就湧泉以報。基地裡有個稽查小組,不定期會到眷村來做禁賭查緝,被查到在打麻將會被扣薪的。監察官知道我爸也喜歡摸八圈,以後禁賭查緝的人員還沒坐上小吉普,我爸就已先獲情報,牌局一收,我爸就正襟善目地站在我家門口恭迎稽查人員。 有個美國兵被打傷的事有點棘手!美國士官揚言會報請他們的上級,要求我方基地管區給個交代,希望我爸把人先給交出來。基地也有位軍官帶了兩名憲兵趕到,答應美國士官會慎重處理這個事件。被打的美國兵指出打他的本地人有三個,把他踹到土溝裡後就往我村大門裡面奔離,但他並未坦白說明為何被打?美國兵起初被從村子西北角追趕到敬軍路上時,尹伯伯當時在老簡的理髮店和老簡聊天,斜對面隔著一段距離,看見的是兩個農村年輕人在追打美國兵,其中有一個還手持一支扁擔,之後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軍官和憲兵又從敬軍路旁的兩排眷舍挨家挨戶詢問,才知道眷村靠近西北角的王家;上高三的大兒子"山林";也隨農村兩名年輕人之後,加入追打美國兵之列。既有農村的人在列,就不是我爸可以向上級單獨回報的事了,這還牽涉到警局的管區才可以過問。透過我村幹道旁村民所見,其實已知是哪三個人在打美國兵,但究竟是何肇因還不明?在座長輩都認為美國人要維護他們的人,但農村的人也是我們的同胞,同胞的權益也該顧到。會追打美國兵一定還有其他原因,基於我們也應維護同胞的立場,我們自己應該先把狀況都搞清楚,不宜就這樣直接提報給基地上級。 警局也知道,通常一扯上本地人和美軍之間有糾紛,我方一定居於下風,有口難辯,所以即使警局曉得有相關的鬥毆事件,只要沒發生命案,或沒人來通報,警局不會自動來碰惹嫌的麻煩。這件事我村的人心裡有數,透過軍方來協調可能更好解決。長輩們討論到夜裡一點半才共同下了結論,明天白天找到農村的里長來共商如何處理該事件?地點就在農村老簡的理髮店。 未完待續~ 導讀︰ 鐵刺網裡的咒怨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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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