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你豬作品：爺爺龍帶迷你龍出去玩

數月前我們一訂好回台灣的機票，小小豬和迷你豬的爺爺奶奶就忙著張羅我們的到訪。老人家擔心乖孫在窄小的防疫旅館關七天會悶壞了，商請親戚把閒置的公寓借給我們住。當我們搭乘防疫計程車來到爺爺奶奶幫我們安排的檢疫公寓，只見窗明几淨，冰箱裡的食材、櫥櫃裡的生活必需品都塞得滿滿，桌上還放著切好的水果，長途旅行的疲倦都一掃而空。居家檢疫期間，爺爺奶奶每天幫我們送早餐，把餐點放在門口然後按電鈴。我們帶著口罩出來拿取時，兩個老人家也戴著口罩，站得遠遠地對我們揮手。小小豬和迷你豬幾次想要衝出去，我和江小豬費了好大力氣才攔住。

距離上次小小豬和迷你豬見到爺爺奶奶，已經超過兩年。2019年我帶著兩小豬回台灣短暫出差，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家各住了三天。在那之後的兩年半，發生了許多事：迷你豬學會講話、學會認字、從幼兒園畢業。小小豬在線上課程中讀完了一年級、二年級，終於在升上三年級時恢復實體課。我跟江小豬一邊在家上班一邊顧小孩。期間我出版了一本書，但受到疫情影響，沒有像以往一樣回台宣傳新書。就這樣，小小豬跟迷你豬已近三年沒有跟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見面，上次回台灣時才剛兩歲的迷你豬，已經完全不記得四位祖父母了。

隔著太平洋，我們盡量透過電話或視訊，讓祖父母們繼續參與孫兒的成長。小小豬喜歡畫畫，建築師退休的外公也很擅長畫畫，祖孫經常互寄作品交流。儘管如此，我們期待著大家都打好打滿疫苗的那一天，因為這樣我們就可以見面了。

去年四月底，隨著美國疫苗普及，每日染疫人數降至新低，我們左鄰夫婦帶孩子回加拿大看爺爺奶奶，右舍老太太的子女陸續帶著孫兒來訪。隔著院子的矮牆，我們聽見孩子的尖聲歡叫，看見一個小孩從停在右邊鄰居家門口的車上衝下來，跑向站在車道上、張開雙臂的鄰居老太太。然後一對中年男女跟著下車，一家人在車道上擁抱歡笑。看到這一幕，我覺得既感動，又羨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輪得到我們。

又等了一年，我們終於回台灣了。這睽違已久的團員，既甜蜜又苦澀。完成居家檢疫跟自主健康管理以後，先在宜蘭婆家住了幾天，我就迫不及待地帶著小小豬跟迷你豬回台北娘家。但是我爸爸對於疫情還是很不安，我們回家那天，他老人家從頭到尾都戴著口罩。吃飯的時候，爸爸一個人在廚房裡吃，不與大家同桌。別說我跟江小豬覺得彆扭，連小小豬跟迷你豬都覺得奇怪。妹妹說，自從我們計畫回台灣，爸爸就很焦慮，一直嚷著叫我們別回家，還因此跟媽媽吵了幾次架。結果我們也坐不住，草草吃完一頓飯就逃命似地趕回宜蘭。

回宜蘭的路上，我感到難言的苦澀。人家說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我的感受從來沒有這麼深刻。我知道我的父親是一個生性緊張的人，我們不可能改變他。除非疫情完全過去，否則我這桶潑出去的水，再也不可能好好地在娘家坐下來吃一頓飯了。但是疫情真的會過去嗎？就算疫情「過去」，我們能回到舊日的「常態」嗎？

新冠疫情帶走了很多東西。許多人命，媽媽們的「村子」，還有一些再也回不去的人際關係。這次返美以後，下一趟我們回台灣的路，只怕更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