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京只吃一餐飯，即使打算吃日本料理，高度專門化之下、形形色色選擇仍奇多。專門店較專精，卻常只能吃某一類料理；多樣化的料亭又多拘謹，這時總會想起多元、無拘無束的居酒屋。

居酒屋近年在台也頗流行，可惜菜餚大多相去甚遠、只是打著那三個字而已。近期一試台北某新張居酒屋，連 おでん(關東煮)中的大根(蘿蔔)該如何切段這基本工都不成，自也難解「夏季挑蘿蔔」這小難題。於是每至日本，總捨不得錯過。

赤坂、赤坂見附一帶大小酒肆林立，昔日首次見識「大人」(成年人)謐靜沉穩感覺的酒吧便在此區、第一次在日體驗居酒屋的熱鬧也在這兒；無論 "Bar Scene" 還是居酒屋風情，皆開了眼界。日本朋友亦好無拘小酌，於是特地選了間得提早兩星期訂位(！)的名居酒屋餐敘。

這家《うまや》(Umaya‧直驛「馬屋(廐)」、寫成「驛」好看些？)號稱由歌舞伎名人市川猿之助「監督指導」，不知市川是否名食家，可能只是概念設計之意；對日本傳統「演劇」(戲劇)興趣缺缺，就不研究了。都會中心巷內的和式農家莊園頗有趣，以燈光營造出的氣氛更別於傳統小店。一、二樓店面有吧檯、桌椅、房間等型式，三樓是歌舞伎團的排練場。

落座小廂房，照例以生啤酒揭開序幕；炎夏的日本生啤一貫爽口、百喝不膩。以居酒屋而言，菜單算簡單；常見菜名外更不乏博多、九州風菜色(後才知正是由博多開來東京)。菜名乍看與市井小居酒屋雷同，但樣樣有名堂，例如先來的當令水茄子(水なす)便來自大阪。本來對常煮得軟爛的茄子敬而遠之，這個吃來卻柔中帶脆、直似水果，沾些味噌、冷菜卻有「田樂」做法之味。一竹籃高麗菜、小蕃茄鮮脆欲滴、水準也極高，直接吃、沾味噌都好。

既是下酒，少不了「串物」，此處用的雖然不是啥「日本三大名雞」，卻是將法國 Bresse 名雞引進、混種後於北九州養殖，取了個 みつせ(Mitsuse)雞名號的品種。鹽味蔥雞肉(ねぎ身)串、醬汁雞肉丸(つくね)果然好，多汁猶帶些嚼勁；醬汁雞翅(吃了一客又一客)、雞心也都美味，與台北串燒天壤之別。

啤酒喝足，換上喝過的二階堂吉四六麥燒酒。豬五花蘆筍卷是常見品項，但材料好、烤得也色香味俱佳。烤柳葉魚更是常見菜式，此處魚身不肥大、腹中無卵，但卻味濃得多，難道真如傳說：柳葉魚味雄優於雌？

串燒吃起來還真是停不住，再點烤蔥白、青椒(此指長型的しし唐辛子)，蔥白辛辣盡去、反而甘甜，青椒還有微微辣味，都好吃。

串燒之後，點了西生菜包雞肉末(そぼろ)，另人想起中菜的生菜鴿鬆，碎肉有少許辣味，跟生菜捲著吃不錯。既吃到蔬菜了，一定得來一大盤生豆腐皮(湯葉刺し)，說來奇怪，日本食物千百種、在台常忽然間想吃的竟是其腐皮，此處的柔滑可口、豆香豐盈，點少許醬油生食尤勝某些魚貝食材(但少生食豆製品者可能吃不慣)。

餐早已過半，朋友囑咐來個雞肉丸(つみれ)火鍋，所用雞肉自然還是みつせ 雞，此雞燒、烤都不俗，做成肉丸也好，湯頭鮮清。

吃著雞肉丸、菜蔬豆腐，意猶未盡，再來些下酒菜。個人最喜歡的薩摩揚(さつまあげ)少不了，這裡的炸魚餅似乎也有來頭、名稱一長串「つばめが運んださつまあげ」(燕子帶來的薩摩揚？)，不懂是遠處捎來還是季節性之意，總之是不錯的魚餅。雖然九州風味十足，卻怎也吃不下博多拉麵了，但加了博多名產明太子的玉子燒還是要嚐，頗有「幸好吃到」的好味道。

酒酣菜飽、聊得盡興。有うまや 這般用料講究、道道見工夫、樣樣超過台北正式日本料理，卻又無拘無束的的居酒屋，何需 bother 去啥正襟危坐星星料亭？One Night in Tokyo，首選幸好是居酒屋。

2009‧09(pictures taken by author, all rights reserv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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