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今天，天空一片澄藍的一個尋常星期二，幾個小時內的美東上空，數架客機突然失聯、從FAA的航空圖裏消失。從曼哈頓下城雙子星大廈、華府五角大廈，到賓州鄉下小鎮，一陣混亂奪走近3000條人命，無數人的生命篇章，也在這一天改寫。

就在今天，我讀完方塔那(Marian Fontana)的「ＡWidow's Walk」。

八年前的9/11那天，方塔那把五歲的兒子送進幼稚園，約好值大夜班即將下班的消防員老公Ｄave一起慶祝結婚八週年紀念日，在曼哈頓下城咖啡館等候遲到的丈夫時，一時耳語不斷，然後，就是數小時的煎熬等待。直到第二天，心死的她不得不承認~她的約會對象，永遠不會出現，從此以後的方塔那太太多了個殘酷的代名詞:「寡婦」；她的兒子，再也看不到父親！

就從這一天起，原是劇作家、喜劇演員的方塔那成了社會活動家。因為殉職的老公所屬布魯克林第一消防隊在911當天折損12名隊員，面臨不得不改組裁撤的命運，她和一群911寡婦，結成共同陣線，與消防隊存亡成為命運共同體，之後，受到朱利安尼市長的關注，方塔那更成為「911受難家屬協會」會長，受害家屬在這個大家庭彼此尋求慰藉，一起走過人生巨慟。正如方塔那所言，傷痛不會遠去，對她而言，書寫演講也好，爲受難家屬奔走代言也好，提醒她再不甘願，還是得起床、活著！

因著9/11事件而改變人生軌道，還有比梅爾太太(Lisa Beamer)。原來只是平凡家庭主婦的麗莎比梅爾，在9/11後寫了「Ｌet's Roll!」一書，寫下平凡夫婿在人生最後一刻的超凡行動。

比梅爾的另一半是被恐怖份子劫持客機的一名乘客，得知雙子星大樓遭到恐怖攻擊後，為避免更多無辜者遇害，一句「Ｌet's Roll!」與同機乘客多人起身反抗劫機者，抗暴過程中，客機在賓州荒郊失事、全機無人倖存。

比梅爾在失事前曾利用機上電話與911指揮中心維持通聯，掌握客機失事前驚心動魄的幾分鐘，比梅爾的一句「Ｌet's Roll!」也成為遭逢國難後的美國，仍能堅強挺立的一股精神力量。

讀著方塔那的「ＡWidow's Walk」或是比梅爾的「Ｌet's Roll!」，八年前的9/11上午，都無法不在腦海裏倒帶、清晰呈現。

八年前的今天，剛開學不久，送完孩子、老公出門上學、上班，家裏的空調馬達失靈，早約好的技工進門，領他到地下室動工後，我也坐進書房上班。才敲沒幾個鍵，電話突然響起，是老公。

「趕快開電視，一架飛機撞上了紐約世貿大樓！」

跑新聞這麼多年，老公一直是我的忠實讀者和「線民」。每有突發新聞，怕老婆「獨家」變「獨漏」，他一定在第一時間向老婆通報。

才開了電視沒幾秒，冒著煙的一棟世貿大樓雙子星大樓旁，突然出現另一架飛機，撞上第二棟大樓。

以為是重播畫面，「可怎麼另一棟也在冒煙？」心裏才納悶著，電視上一向沉穩的主播彼得堅尼斯頻率升高，氣急敗壞的報出快訊。原來這不是重播，就在我開電視那幾秒，又一架滿載乘客的美國航空客機撞上第二棟Twin Ｔower。

我守著電視新聞，一個接著一個的大新聞「轟」地讓人招架不住，也和紐約新聞中心取得聯繫，密切關注發展。確定雙子星遭受攻擊後，聯邦航空站同時發現，另有多架客機似乎「從人間蒸發」。這時，電視新聞又出快訊:華府遭受攻擊，一架從杜勒斯機場起飛、加滿油飛往西岸的聯合客機撞上國防部五角大廈。

杜勒斯機場跑道距離蜂鳥甜水窩後院不到五哩。恐怖攻擊逼近家門，我趕緊開了門跑出去，抬頭望望藍天，這時就算有失聯飛機憑空掉下來，我也無處可逃。

和上級通了電話，詢問是否得進城採訪。上級指示，大難當前，交通失序，暫且按兵不動！

當時三個女兒一個在初中，兩個在小學，撥電話向校方詢問，知道有些家長已把小孩接回。不過校方也明確表示，基於安全考量也避免增加校方困擾，學生留在學校就是最安全的緊急措施。

於是，一個人盯著新聞，看著紐約、華府街上、橋上驚惶失措的逃難人潮，看著螢幕上救災人員搶進搶出，然後就是兩棟雙子星大樓在眼前坍塌、下城灰飛煙滅，整整一天我能做的只有不斷禱告;而我做不到的，就是停止哭泣！

等到女兒返家，心底石頭落了地，聽著老大老二陳述學校裏的一天，胸中又是波濤起伏、平靜不下來。

甜水窩設籍的費郡由於近華府又學區佳，家長有相當高比例在聯邦政府或是軍事單位服務。女兒說，師生在學校也是盯著螢幕關注事件發展，當五角大廈遭受攻擊後，全班亂成一團，有家長或親屬在五角大廈任職的學生慌了手腳，奔到辦公室急電找親人;聯絡上的，破涕為笑！聯絡不上的，師生圍著無助啜泣的學生，度過難捱的每分每秒。

9/11後的華府，還未來得及療傷止痛，緊接著炭咀菌恐怖攻擊奪走多名郵務員的性命，居安思危成了華府人從大到小必學的功課。家長們千叮萬囑的重點，不再是「功課要及時繳」、「別沉迷電玩」、「別給我拿C回家」，而是「不准到郵箱取信」、「一旦遭到生化战攻擊,、、、」等生命功課。

從來只會「往好處看」蜂鳥學了鄰居，買了銀色的密封膠帶，一旦有需要立刻「封窗」，也囤積飲用水和罐頭以備不時之需；再來，就是全家人集會，萬一緊急事件家人彼此失聯卻又必須各自出城「逃難」，全家人以南維州黑堡的Cindy阿姨家為集合地點，、、、

一轉眼，9/11已過八年，華府、紐約已然浴火重生，和我一樣走過9/11的紐約客、華府人，絕不會忘記這刻骨銘心的一天。我默默期盼，如方塔那、比梅爾等無辜受難者家屬，能早日走出失去摯愛的傷痛，爲愛你的人，不只是活著，而是真心擁抱活著的每一天！

Not just breathe and walk,

Let's Ro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