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豬不回頭
季非/文

豬其實是很聰明的動物，科學家曾經做過實驗，在豬和狗中各選出反應最敏捷的一隻來進行競賽。先設計出一套畫面和程序都很簡單的電動遊戲，只要能完成遊戲，就會有食物從封閉的容器中掉出來。豬總是能夠很快就按對按鍵，快樂地吃著獎勵的食物。那隻狗很久都摸索不到要領，沒得吃，急得汪汪大叫。

可是豬真的比狗聰明嗎？為什麼現在我們看不到有人在野地放養豬，而有些不具攻擊性的狗，卻常被飼主隨興放養著。由於兒時在鄉下居住，這兩種最常見的家畜特性我都很熟悉。在民國四十、五十年間，豬和狗在野地裡放開到處跑的情形，我是眼熟能詳的。豬和狗如果置身在自然環境的求生中，各有強項。

家村附近有很多甘蔗田，台灣南部每年有兩次收割期，分別是七月和十二月份，甘蔗收成後要先翻土，這時會有很多人家的家禽家畜都被放出來，在翻過土的甘蔗田裡自由覓食。公豬不會有人放養，一放出去就找不到回家的路，還有可能被野地的流浪狗咬死，因此，除了供做交配生殖外，公豬別無用處，任何時候都只能關在畜欄裡。在空曠的旱田裡，那時常可看到好幾群豬，都是母豬帶著一群小豬到處用鼻子翻土，吃草根嫩芽或一些蟲類的幼蟲。

兒時我只看到過吃錯毒物而暴斃的狗，卻從沒見過因食毒而亡的豬。豬總是能夠很快就找到野地裡的番薯和空心菜、以及野茼蒿，連蘆葦根都吃，但牠們從來不碰狀似番薯的木薯，因為木薯生吃有毒。狗是不吃素的，因此沒人在養的流浪狗是很狼狽的！有些流浪狗會窩在墳地亂草叢裡，夜裡就去耙墳吃死屍，常食屍的流浪狗都是皮毛斑爛，形態猙獰。在甘蔗田裡盤踞的流浪狗，本來可以獵捕田鼠和野兔維生，甘蔗一收成後，牠們就進入了缺食的飢餓期，對孩童而言極為危險，有時就會伺機攻擊野地裡的仔豬。

農家關在畜欄裡的公豬，有時夜裡也會遭到一群飢餓的流浪狗跳進去攻擊，受到攻擊的公豬不但遍體鱗傷，身上也會被咬掉一些肉。但帶著一群仔豬的母豬，卻未聞有此情況發生。有次在野地裡我親眼見到一場豬狗戰事，才了解母豬原來是很不好惹的！有隻體型和母豬差不多高的流浪犬，想趁機偷襲跟在母豬最後面的那頭小仔豬，母豬立刻察覺，轉身用嘴去撞流浪狗的腹部，流浪狗被撞得跳起來，還未完全落地前，母豬又一個轉身用臀部頂過去，只聽到一陣慘嚎聲，那隻流浪狗的一支前肢摔折，跳到旁邊去嚎叫喘氣，母豬繼續帶著一群仔豬大搖大擺離開。

我家是在眷村裡，村外兩面都是大片甘蔗田。眷村每戶空間狹小，沒有空間可以養豬，所以眷村裡沒有人養豬，但豬群跑到眷村裡來卻是常見的景象。每到黃昏時家家炊煙四起，眷村裡隨處飄香，豬的嗅覺和狗差不多靈敏，這時就會有幾群豬隻竄到眷村來。有些眷戶清理過的菜根或殘羹，會倒在門邊的桶裡，母豬和仔豬就湧過來一掃而空。前面所述看來都是豬的聰明更甚於狗，現在所說卻又是豬肯定要蠢過狗的事實。眷村裡地狹人口漸多，幾乎每家都會有加蓋邊間情形，一長排眷舍，有些到底就被最後一戶人家增建封死，在兩排眷舍間形成死巷。

母豬帶著一群小豬逐戶搜尋食物，到了死巷底就不知該怎麼回頭了？！一群豬在巷底如果遇到家犬吠叫還會嚇得亂竄，先前很有"智慧"的母豬這時就完全失神了，也顧不到仔豬，有些還會撞到牆上陷入半昏迷狀態。於是眷戶趕快騎著腳踏車到農村邊去吆喝幾聲，過一會兒就會有幾位農戶來眷村認豬，找出所屬的農戶拿支竹枝，還要趕半天才能把這群豬趕出死巷。豬會隨地大小便，不過兩邊相處一向頗為和諧，也很有默契，農戶把豬趕回家後，都會再來眷村巷底把豬糞用畚箕清除乾淨，在我村倒是從未因此和鄰村農戶有過衝突。

綜上所述我姑且下個結論，豬的確有比狗更聰明之處，不過似乎都集中在覓食一事上。同樣情況，在還沒有撞到牆底前，最笨的狗都會知道要轉身才有路可走。豬群在死巷裡沒個方向亂竄的情況，我村村民多見，因此在我村流行過一句話「死豬不回頭！」此話專用來罵那些明知已經錯得緊；卻仍死不回頭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