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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20 22:25:29瀏覽7526|回應4|推薦35 | |
一家吃了將近二十年、菜式也二十年如一日的老店,實在沒什麼好再述的;但是住在《雪園飯店》鄰近的姨媽去年過世,因為舊樓要拆了重建、姨丈也搬了家,日後沒機會再陪著老人家們去吃,就以此雜文誌記一下吧。 姨媽與姨丈年輕時胼手胝足創業,過了些辛苦日子,但事業起飛後一家生活就寬裕了。在香港住了一甲子,姨媽說起廣東話還是一口濃濃上海音,首次遊港時便寄宿她家,幫佣陳媽(現在想起來真像「桃姐」)也是一口上海話,聽兩人吳儂軟語,真不像在香港。
姨媽對飲食很是講究,即使在家吃飯,菜餚的樣式、葷素搭配甚至配色都不能馬虎,大小杯盤碗盞、匙筷都得齊全成套。餐桌上絕不會見到道道皆紅燒,重重複複左一碟豆腐、右一盤豆皮,或是有人欠了一只湯碗、筷子跟別人不一樣的事。稍一亂了套、可就要開始「唸」了。 第一次在姨媽家吃中飯,偌大圓桌只坐了我倆,雖是家常菜色,但面前一絲不苟地擺滿了飯碗湯碗、骨碟湯匙、筷架公筷;飯桌則一塵不染、擦拭得光亮,邊挾菜邊提心吊膽別濺了湯汁還是掉一塊菜在桌上。當時覺得麻煩,後來知道既非擺排場也不是矯情,純是習慣如此。 衛生習慣使然,姨媽每聽到寓所附近那些路邊小吃就皺眉。某次與她從寓所散步去一著名粵菜館晚餐,沿路炸臭豆腐、咖哩魚蛋、牛雜的香氣實在太誘人,一方面忍不住、另一方面是年輕耍叛逆,東買一串西吃一份,一路上被唸到可真是耳朵長繭。多年後姨媽還常把這事搬出來說,成了兩人的趣味回憶。 姨媽、姨丈以廣東話講法便是「懂飲識食」,加上交遊廣闊、熟識不少著名食肆。跟著他們去吃飯,常一進門便一路聽見此起彼落「X 生、X 太好」問候之聲。他倆對服務人員總是大方、親切,姨媽記性好,總不忘問問經理領班「小孩去上大學還習慣嗎?」、「家鄉的老人家身體好吧?」;人與人本是「相互」,於是跟著他倆好像總坐得著喜歡的座位、總嚐得到大廚的特別菜式。
姨媽晚年不良於行、不去路途較遠處吃飯,便從一兩星期吃一次雪園變成了每周兩三次,這裡成了兩老不折不扣的「飯堂」,我們這些常去探望的小輩也跟著別無他選。 雪園走過九七陰影,歷經亞洲金融風暴、SARS 淡市、次貸金融海嘯,從一家店開到四、五家,然後又回到僅此一家;雖雲淡風輕、好似回到了原點,但至少還算是挺了過來,在競爭激烈、新餐廳開個不停的香港,已經算是不易。 以前生意興旺時,砂鍋火胴燉津白(早已不吃魚翅)、拆骨魚頭等大菜隨點隨有,現在都要預訂,臨時起意去吃飯便只能來些簡單菜餚。即使如此,雪園還是相當好的江浙菜館,口味雖早已調整得較適合港人,但從濃油赤醬、糟醃之味到清爽的菜色都不缺、也不差。
這餐還是陪兩位長輩晚飯,大家聊得熱鬧開心,病痛纏身的姨媽也笑逐顏開,跟服務生們話家常、與小輩們開玩笑,恢復了昔日的開朗與光采。雪園近年生意平平、那一帶租金又飛漲,大家總在猜還能撐多久,沒想到是姨媽先走了。 陪兩位長輩在這裡吃了無數餐,現在卻不知何時會再訪;即使舊地重遊,少了總是笑咪咪地勸大家『多吃一點!』的姨媽同席,不知菜餚味道是否還會如昔? 2014•02(本篇不敘述菜餚,滑鼠游標停留可見圖說,pictures taken by author, all rights reserv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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