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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1/03 06:13:18瀏覽827|回應6|推薦31 | |
22.1 有些夢,或類似的夢,老做。 例如,我像許多在台灣長大的人一樣,老是會做升學考試的夢。夢中,總是沒有把書讀完,在進考場前嚇的醒過來。 我也老是做研究所無法畢業的夢,夢中的我,由台灣讀到美國,又有美國讀到台灣,可是總就無法畢業,同班同學都已經讀完博士了,當了教授了,我還在當碩士生,而羞恥與焦慮下,又急著醒過來。 曾經與一個猶太老友討論這個問題。他說猶太人老是會做被迫害的噩夢,因為幾代人被迫害,顛沛流離的經驗。 我的惡夢不是迫害,我的惡夢卻是對自我作為表現的焦慮。 我們華人,至少我這一代,則老是在競爭,在升學壓力,在考試中度過年輕的歲月。成長的痛苦經驗,也是我們一代人集體的創傷。到了美國在職場求生的壓力,更加深了對自我工作績效的不安與恐懼。 長年的獨居,使我也常夢到女人。 可是不同於少年賈寶玉似的春夢與宣洩,我總夢到我生命中的幾個女人,時常,不見他們的臉,或是夢到她們輪流的出現在夢裡。 除了性的挑逗與情節,在我想要撫摸她們的赤裸的胸膛時,她會開始流淚哭泣,幽怨地問,我為什麼離棄她? 夢裡的我掙扎地解釋,同時欲求肉體的插入,她的幽怨哭泣,加深我的慚愧與挫折,總使我驚醒坐起。 我總是想再睡著,再回到夢裡,再撫摸,再擁抱,再求歡,可是,再也回不去那夢裡! 也再也睡不著。 兒子入伍後,半年後部隊調到前線。我開始重複一種全新的噩夢。 兒子高中時是越野跑手,我再忙也參加他的每一場比賽。 夢中,總是兒子在參加越野賽跑,可是比賽的場地像是浩劫後,後現代文明的戰場,充滿了各式的廢墟,障礙物,與積水。天際是太陽掙扎出不來的灰暗霧霾,然而,一般都是黑白色的夢裡,卻常有血紅色的閃電,時而劃過天際。 夢中,競跑的兒子總被其他選手的父兄襲擊。他們或者用木棍,或者用電棒,擊倒兒子,讓其他選手超越他。我像是困獸地在嘶喊,抱怨,可是無人理睬,也無力救援。我目擊兒子一再倒下,掙扎爬起再往前衝刺。看著他一再被襲擊,在黑暗的戰場上,當血紅的閃電雷擊時,我恐懼地驚醒。 與其他的噩夢不同,是我無法從這夢中醒來。當我閉上眼,我又回到那後現代戰場的血色閃電,恐懼,與驚嚇中。 有的夢,我回不去。這種夢,我醒不來。 幾次後,不再嘗試再睡,我起身寫Email給戰場的兒子。當兒子不出勤務,或出勤完畢回到駐地時,可以收到外界的Email。我通常等一兩天後,會收到他的報平安的回信。 我漸漸的承認,我的恐懼與驚怕不只是思念與擔心兒子在戰場的安危,而更多的是因為自己無能無力保護我最心愛的人。 老天啊,悲憫我吧,原諒我吧。我寡情無義,我不忠貞,不負責,可是責罰我吧,不要傷害我的兒子。 我期盼,由這些噩夢中解放出來。 我期盼,重回到年輕時的,和平無傷哲學的惡夢,我只是在山林裡行走,尋覓一條看不見又找不到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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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