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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1 03:56:20瀏覽796|回應4|推薦21 | |
(虛構小說,人物亦屬虛構) 11 星期一早上在辦公室,佩珍敲我的門說:組長,文因子送來了一個公文,是王組長那來的。我看一個大公文封,像是組長間的傳閱文件,便先回到桌位上方才打開來,公文帶出一個小信封,上面寫著俊秀又力透紙背的兩個鋼筆字“勿念”。 我關上辦公室門,打開小信封,讀著一箋水印纹的紙片: 不別而離,勿念。 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需問天(李後主) 紙上,除了(李後主)外,沒有其他落款。我之先看信封上的“勿念”時,心一悸,以為又是“不要再見”的信。 再讀了幾遍紙箋上幾個簡單的字,我開始責備自己的自私。我自私的不曾去想了解她這個人,她的喜好,她是誰?我的關注老只是我自己。我只看她是一個貌美,有氣質,有才華,會彈古箏的大眼睛洋娃娃,幾乎忽視了她也是一個獨立個體,有她的個性,內在,感情,與心理的需求。 她知我意,憐我感。可是,我知她意嗎?我憐她感嗎?我不知道她的過去,也不知道什麼是她嚮往的未來,她的夢? 我給自己,又添加了歉疚與自責。此情不應問天,該問自己在做什麼! 我的思前想後,猶豫不決個性,使我不知怎麼面對這小小的信箋。我沒有能力去給予她,雖然我不知道她要什麼,但可以確定,無論她要什麼,我都無法給。如果我不能給予付出,我亦沒有資格需索要求? 我中午沒有去餐廳吃飯,避過了她的雙瞳。
12 我能做的只是完成那顆石頭吧? 下班後回到住所,我開始查書,躊躇字體。“驀然回首”,由筆劃而言不是很勻稱的四個字,我估量著給三分之一的章面刻“驀”,另外三分之二,留給“然回首”。 我決定用大篆體。查了幾部金石字典與參考書,定下了字形。我用半透明的蠟紙,描下章形,然後開始佈局,用鉛筆畫圖式的,把篆體字放在章形的長圓中。我試著一次再次,考慮平衡的美感,也盤看著留白,避免擁擠,一直到自己滿意為止。 我把蠟紙翻過來,描寫幾個篆字的反體。我開始練習寫左右顛倒的反字,寫了幾遍後,開始得心應手地寫“驀然回首”反體的篆字。 隱形人,夜的寂寞,還在沙發上瞪著我。可是,我沒有理他,累的倒在床上。 為什麼是“驀然回首”?是lost,還是found?幾秒後我已沉睡。
13 人,生氣煩惱也是需要體力的。我對付自己的低潮情緒,通常是去慢跑,或拿著網球拍去打牆壁。運動過後,人也沒有體力或精力去煩惱憂愁。 幾天下來,白天忙著辦公室的事,晚上鑽進篆體字的編排,反寫的操練。終於,我用毛筆在石面上寫著反字,開始下刀,心情也煩不起來了。 我的自責與警惕與理智,也降了。我蠢蠢欲動地想著文因子的眼神與笑顏,忍不住我打電話給她,有空嗎? 星期天,我們約著一起去一個在鬧市的商業大廈,看這個大財團老闆的私人珍藏書畫展。有幾幅齊白石的畫,我花了很長時間細賞他畫上的圖章。 也有徐悲鴻的畫,我問文因子:你知道徐悲鴻刻過多少“悲鴻”二字的章嗎?她笑著搖頭問:多少? 我說,我有一本印譜,上面起碼有二,三十個“悲鴻”吧? “只由這一點來看,徐悲鴻是一個挺自戀的水仙。”她笑著不停,像清風漪漣上的一支荷花。 我說,“真的,誰需要這麼多的,只是同樣兩個字的畫印呢?” 她輕輕地打了我的臂膀一下說, “仔細看畫,別胡扯!” “很多大師們愛刻近似隸書的篆文,”我指著幾個齊白石的畫印說, “下刀直來直往,字粗且時見刀痕。可是,我愛看鐵線篆,甚至有一些甲骨文的細柔與彎曲,我喜歡口字刻的圓圓的,勝過方方的。 “不是在賣弄,我喜歡女性的陰柔美曲,勝過陽剛粗曠”。我笑著說, “我這輩子不可能是一個同性戀的人。” 她又開心地在笑,要我小聲一點,“還有別人在看畫呢。” 我們走出展覽場,走進鄰近的新公園。 她自問自說地:什麼是美呢? 我說,“我知道一點,美不是漂亮。漂亮,僅由字面上看,就是漂漂的反光式的膚淺。美是更深更久的,且自發的”。 突然,我覺得自己像一個高中文藝青年般的蒼白可笑。我閉上嘴了。 走在我身邊,她突然間,默默地握住我的手,低頭小聲地說, “Ethan,我喜歡你的內涵,你很瀟灑,不漂亮。” 我慌地閃躲,又假裝不在乎地說, “其實金石也不如書畫,金石的美只是在一個局促的小空間,安排明與暗,字與白,呈現字體的平衡或失衡。金石,比起交響樂,比起印象派的油畫,比起大自然山水,是死東西,沒有生命的裝飾美。” 我開始覺得我的呢喃,是不知所云地在給自己挖的洞,好鑽進去躲起來。 她用兩手抱著我的臂膀,我感到她的胸部擠壓我。 在鬧市中心漫步,漸漸地市聲喧嘩離我們遠去,新公園裡,周圍禮拜天的遊人,也漸漸地離我們遠去。 小女人的沉靜與勇敢,征服了我的躁慮與閃爍。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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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