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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2/04 02:12:31瀏覽832|回應2|推薦24 | |
(虛構小說,人物亦屬虛構) 美國,1980 - 17 台東南橫回來後的下一個秋天,我已經在美國中西部的大學城。 北國夏天很短,我五月抵美,還沒有完全適應一切的周遭環境人事,夏天己經走了。 第一次,我看到美洲大陸的遼闊,無盡的田野,高山大林,湖泊連天。 第一次,我觀賞到了整片林子,整座山,一望無際的楓紅。 第一次,我看到了大雁南飛。 第一次,也我體會到北國秋的蕭瑟。 秋風吹刮時,第一次,我目擊了黃葉飛舞在空中的景觀。 當我說,好冷。人笑我,等冬天來了才知道什麼是冷。 我一直也沒有完全適應。 到了新的文化才領會到,以前上社會學的名詞,文化震驚(culture shock)。文化震驚,讓我失去了原有熟悉的我,我的身份,角色,溝通,與人際的能力。 對一個已經30幾歲的人而言,我比那些大學剛畢業,或剛當完兵,年輕十幾歲,心性如白紙似的留學生,遠缺乏槊性,彈性,以及學習力。 下飛機以前,我知道我是誰,下了飛機,沒有人聽的懂我在說什麼。自以為英語能力高強,但是連生活的基本任務也都只能部分完成的挫折感,不斷提醒我的不適與無措。別人講話,我時常假裝聽懂了,其實羞澀地怕承認聽不懂,怕追問清楚對方到底在說什麼。更何況即使聽懂了,也無法表達我自己。 我是博士班的研究生,卻覺得是一個只有小學程度的騙子。每一門課對我而言,都是英文課。 我適應的挫折,都發洩在妻子身上,我又開始了以前常玩的心理遊戲,以指責,推卸,控訴來保護自己的不適與短缺。漸漸,我們互相攻擊,代替了互相扶持。 我的經驗與其他的留學生格格不入,幾乎無人了解我的困境,C有自己的學業與生活壓力,她無法理解我的抱怨。終於在大學城遇到一個與我年紀相當的台北人,他來了一年多,原來是在台北調查局工作,可是因為妻子在美,他辭職跟著來了。 他每日在餐館洗碗切菜抓碼當下手。 我很想,但沒敢問,值得嗎?他羨慕我還能註冊上學,我欽佩他的勇氣。 我思念著我離走的遙遠地方,島上的人,事,與物。 有一天,我渴望著吃一口蔥油餅。我開始翻同學錄打電話給留學生們,請教做蔥油餅的方式。折騰了一早晨,吃了自己做的蔥油餅,撫平了暫時的鄉愁,可是仍然無法解決現實的困境,即兩人暑期過後的生活費與學費。我不斷找工,什麼活都幹,賺取卑微的基本工資。每周打工的時間,超過上課讀書的時間。 妻子也功利地日日嘀咕,迫我放棄讀政治學,改上MBA或電腦。讀政治學,不知何年何月能拿到學位,即時拿到了博士,唯一的功用,是回台灣教書或做官。我們的語文能力,拿了博士在美國可能也只能洗盤子,她說。 暑期班結束,在秋季班開學時,我到外籍生輔導處,找到了學生顧問,請求轉系。 那學生顧問,長髮長鬚嬉皮樣的,寅卯地在我的表上簽字,問我要改讀什麼?我說MBA,又補充說要主修系統管理。 他,像一個哲學家似地笑著問, “大家都去讀商,去讀電腦,誰來寫詩呢?” 我回到住所,看到信箱裡一越洋來的熟悉的信封與筆跡,趁妻未歸時,讀著未落款的水紋信箋。 娟秀又力透紙背的筆寫著: 如夢令(津渡) 心摧情深迷路 人在傷悲失誤 一片彩雲天 秋雁幽幽穿暮 津渡津渡 敢問蕭郎去處 (註)
我無法回答那個嬉皮提出的人類文明前景的問題,我也不敢回覆如夢令的幽怨探路。 後來的十個月,我研讀商學院的繁重課程,補修計算機程式設計,成本會計,財務會計,市場學等。 我一周幾個中午在中國餐館端盤子,幾夜在州立醫院當工友拖地板,我同時申請工讀補助,替一個科學家修改本州湖川魚種報表的電腦程式。 冬天的風雪裡,我嚐到刺骨冰寒的滋味。 春花再來時,我忙碌的沒有時間停步觀賞。 暑假再來時,聽到台北傳來父親去世的噩耗,我身心崩潰了。 註:原作為UDN格友,詩人,口木寫的:如夢令(津渡)。我偷來,略改了數字。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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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