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教師節收到的其中一張謝卡)
前幾週的某天下午上課時,發現一個女生上課偷吃奶酪,我走近面前問她是不是沒吃中飯,她點點頭,看她的樣子瘦弱乾枯,想來飲食不正常已久。我跟他們導師反應這件事,導師說她已經勸過這個學生多次,也打過電話給家長,一點用處都沒有,這都是我們縣長的德政搞出來的。
我們縣長跟企業家募款,將全縣的中小學營養午餐全部免費,不排富,大家吃飯不用錢,學生卻不珍惜,只會挑剔菜色,甚至拒吃,反正不花錢,不會心疼,到了下午餓了就去合作社買麵包或者其他零嘴。
讓我想起自己當導師的時候,從國一起,我就會建立學生的正常飲食習慣,陪他們一起吃午餐,檢查他們吃飯的份量,蔬菜水果有沒有吃,溝通、半強迫...,一年多就將習慣養成了。
有人質疑導師還要管這些?或多或少會管一些的!但是像我這樣死盯著學生用餐習慣的老師不多。曾有隔壁班老師說我簡直是吃飽撐著,可是我還是堅持要管,吃飯的事情也是條理與思考的訓練,我不放棄任何可以生活教育的環節。結果,畢業旅行時就看出成效了,我們班不挑食,安排的食物都吃光,還嫌蔬菜不夠,去到遊樂區是先去買水果不是紀念品或是零嘴,連男生都這樣,我看在眼裡,心中非常安慰。他們還會多買一些拿來孝敬我。
前幾週的那天下午,我半威脅口吻跟那個女學生說,我中午要來陪她吃飯,她很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頭。女孩子長期營養不良,最會影響生理期,而且日後恐怕不孕,那個女孩整個眼圈是浮腫黑的,我問她是不是嚴重過敏與嗜吃冰品,她都承認,現在像這樣不正常飲食的女孩越來越多,還真是社會的隱憂啊!
一般而言,導師除了課業上的管理,其實管的事情非常雜,上述的午餐問題,調停同學的紛爭,解決科任老師對自己班上的不滿,學生突然的受傷等等。有一次我只在中餐完畢去學校對面屈臣氏買個小東西,幾分鐘而已就衝回學校,一進校門就聽到訓導處匆匆告訴我班上某學生的手被玻璃劃傷(窗戶突然破掉),已經被訓導處衛生組長送到附近外科處理,我就得立即趕去接手。整個午休時間都在醫院,包紮完畢再通知家長,然後我還繼續上下午的課程,完全無法休息。整天瑣事逼得像陀螺打轉,晚上還要應付家長電話。
跟學生相處三年,自己儼然就是學生的另一個媽。每天早上七點三十分以前就要進班級,下午太陽下山了才離開學校,通常都是六點以後,因為常常會有學生留下來跟我談心事。
我最記得一個班特別聰明活潑,是我最喜歡的一班,每次見我中午進教室就會抱怨我害他們沒食慾,我的行為像KGB、CIA、FBI,讓他們痛苦萬分。還給我起了綽號!可是三年下來,最後他們捨不得離開我,就選擇直升高中部,我當年在台北任教的是完全中學,包含高、國中部,許多可以唸北一女、建中的都為我而留下來,考前兩個月就已經分直升班與外考班了,我被派去帶過度時期的直升班,結果外考班的學生就抗議,甚至常常看到他們中午站在導師室門口盯著我哭,令我萬分不捨。
這一班從畢業後,年年9月開同學會,我都去參加(除了2003年因 我父親過世而停辦一次同學會之外)。每個人的人生都很燦爛。前年我生日時,以及過年之時,還是有人傳簡訊給我。這幾年,我不清楚後來他們是否有辦同學會,還是因為大家各奔東西,也有多人在國外,人數難湊足,所以停辦了,因為沒人通知我。但在我的心裡,這一班永遠是我最鍾愛的一班。
六月時,有個畢業班辦同樂會,邀我去,我那節沒課,就去參加了,學生要我致詞。
我說看到他們三年來的成長,最需要感激的就是導師,導師陪伴三年,處理那麼多的事物,而我很想擁抱一個改變很多的女學生。這個單親家庭的女生曾經翹家,自我放棄,甚麼作業都不交,當然包含美術作業,我的時間有限,無法一直盯著她,導師就幫我盯,這女生後來慢慢心性才定下來,我也適時地建立她的自信, 花了好多時間,到了國三,這女生竟會自我要求了,常常來問我問題!如果沒有導師的耐性陪伴,這女生怎會有如此的改變。教育真是良心的事業啊!
末了,幽他們一默,說我罵他們罵上癮了,每週上他們的課時,聽說隔壁班都豎起耳朵聽我罵人,說是他們一週期待的娛樂,我說這話時,這個班還挺得意的, 而這個班好像也很喜歡被我罵,好像被我罵是受到我的重視似的。致詞時,我告訴他們突然我有很強的失落感,因為沒甚麼機會再罵他們了。惹得他們哄堂大笑。(因為他們班有幾個活寶,常常吵鬧影響其他同學,不得不罵兩句。)
這個班很怪,盡管天兵很多,老是把我惹毛,以至於不得不開罵,可是他們卻很喜歡我,一點也不記恨,甚至還有不少人崇拜我,還直呼我的名字,不喊老師,以示親切。那天他們還帶了鬆餅機來,女生現場烤鬆餅給老師吃,還淋了煉乳,我很捧場地吃了。學生親手做的東西我一定會吃,不論那是葷的還是素的,那份心意一定要收下,也無論食物是否美味。
看著教過的學生成長,每年就是這麼的送往迎來。國一進來,直到畢業,老師總是上緊發條,時時想著能給學生多少?特別是朝夕相處的導師,那責任多麼重大啊!
一個班的學生總會反映導師氣質。價值觀、治學態度,以及飲食習慣。而我教出來的學生都不會浪費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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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我最愛的那一班當時原本有60人,國二時有人移民及轉學,剩下54人。國三又有一批移民,畢業時是49人。人數之多,可想而知我帶班的辛苦。但我還是堅持一學期帶他們出遊三次。在每次段考後。
我一直覺得我從小的人格教養受導師影響很深,所以我教書以後就會希望自己對學生的部分是多面向的,能細微些,畢竟這些潛移默化是長遠的。
我那些學生最有趣的是對待異性「發乎情、止乎禮」的部分,他們上了高中交女友,還會跑回來告訴我,問我除了牽手,可以擁抱嗎?我勸他們最好不要,他們竟然就聽了。因為高中還是太小了,無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