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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24 22:11:58瀏覽2147|回應4|推薦39 | |
「我終於來看妳了,卡莉娜!」當我手捧花束、立於墓園,準備將花放置於十字架墓碑前時,默默地在腦海裏對身處天際的芬蘭故友如此言語著... 時光倒流返回走至二○○四年八月底、九月初的秋天。我由臺灣起飛抵達德國法蘭克福,在那兒停留一宿,隔天一早繼續飛往芬蘭首都赫爾辛基;尤斯坦與愛瑟則逕自從挪威搭機至芬蘭,與我在機場會合,然後三人租車開往拉赫蒂(Lahti),以償我多年的心願。 本來我可由法蘭克福立刻轉機前往赫爾辛基,不知為何我覺得提前一天抵達之後再飛較妥。幸虧事先做了這樣的決定,因為在香港轉機的飛機引擎出了問題,誤點三小時以上後才要求全部人馬換到另一架飛機。假如我未在法蘭克福住一晚的話,班機嚴重誤點勢必將後續行程完全打亂,與尤斯坦、愛瑟的原定計畫將亂七八糟,不可想像。 巧的是伊莉莎白在我到達德國當天下午必須前往法蘭克福機場,迎接在澳洲生活一年返回國門的兒子西蒙。我們相約於法蘭克福機場碰頭,一起歡迎西蒙這位歸國遊子;之後他們母子將我的大皮箱帶到明斯特(Münster)住處,等我一週後從俄國聖彼得堡再度回到德國時,逕行去明斯特登門拜訪,順便提領我的行李。 抵德隔日上午搭機前往芬蘭途中,我內心隱然忐忑,千頭萬緒地思索這趟旅程的緣起,以及對我個人非凡的意義。 話說卡莉娜於一九九六年五月十二日猝世後,我一直有股難以言喻的遺憾,經年耿耿於懷的結果,激起了我遠赴芬蘭掃墓的念頭;然而美其名朝九晚五、實際上卻是惡質常態加班的工作文化,讓我空有想法、裹足不前。八個年頭一晃而過,我提醒自己必須付諸行動,免得日後再面臨「為時已晚」的憾事。 我翻箱倒櫃地把卡莉娜祕書當年的親筆信找出,孤注一擲地照信封上的寄件人地址去函德國表明來意,假如她有卡莉娜三名子女聯絡方式的話,懇請回覆寄到我的電子郵件信箱。未料約莫十天以後,卡莉娜生前的祕書果真捎來訊息,告訴我卡莉娜女兒與小兒子的聯絡方式,並祝福我計畫順利。 接到如獲至寶消息、欣喜若狂的我,匆忙回覆再三感謝祕書後,立即發電郵給卡莉娜在赫爾辛基的女兒瑪麗亞與居住在拉赫蒂的小兒子米卡。同時寫信詢問尤斯坦是否能與我同行、向公司告假、安排到德國、芬蘭、俄國三地的簽證、機票云云。一連串的相關聯繫細節,就在我每晚下班守候於房間電腦前逐一完成,靜待約定時刻的到來。 飛機準備降落的吵雜聲,方把我四散的三魂七魄召喚回神。一走出入境大廳,便瞧見高舉雙手對我揮舞的尤斯坦和愛瑟。「歡迎再度蒞臨北歐!」他們問候擁抱我的同時,如此對我表示。自上次挪威別後,時隔三載;而我和尤斯坦在一九九○年十月底課程結束各自返國工作,別後七年我協同弟弟於德國達姆施塔特(Darmstadt)與尤斯坦相約碰面,在那時進而結識他的好友愛瑟。 三人隨即開了一小時左右的車,來到拉赫蒂預定的旅館辦理住宿登記後,各自入房梳洗打理一番,才在大廳會合,趁花店關門歇業前買了束鮮花,還在米卡及太太艾絲來旅館與我們會面前略逛市容。 一對伴侶於向晚時分現身於旅館大廳中,環顧左右尋覓的眼神不意與我對上,便朝我眼前走來。我連忙起身同米卡和艾絲握手致意,儘管與他們夫婦素昧平生,但因我是聯絡人,不得不權充仲介,讓尤斯坦、愛瑟與之認識。 一行五人來到卡莉娜墳前,我終於親臨其墓獻花,達成長年累月的心願,壓抑的情緒頓時砰然決堤。淚流雖不止於面,內心卻不哀戚。在旁四人亦偷偷擦拭溼熱的眼眶,待我獻花完畢,彼此不知不覺地握起手來,在卡莉娜墓碑前圍成一排,安靜無聲地佇立片刻,最後才緩緩走出墓園離開。 米卡與艾絲夫婦出乎意料之外地邀請我們三人到其家中共用晚餐。那是我有始以來的芬蘭之夜初體驗,在艾絲、米卡合力準備的燭光晚餐與善用巧思貼心安排之下,我們共度了一個永生難忘感性的夜晚。那年春天,艾絲和米卡剛締結連理,據米卡的陳述,他和艾絲的結識是在卡莉娜過世、米卡為慈母處理身後事宜所致。聽聞這段美麗的邂逅,尤斯坦不禁拍案叫絕地說:「傷心欲絕的悲慟事件,其後卻不意牽引一段曼妙的姻緣!」 愛瑟、尤斯坦和我三人在拉赫蒂住了兩晚,隔日我們在素有「千湖國」之譽芬蘭的湖泊沿岸開車兜風,穿越眾多的樺樹林,湊巧造訪了艾絲和米卡互許終身的教堂,參觀芬蘭知名音樂家西貝流士(Sibelius)的故居,晚上則在座落於湖邊的西貝流士音樂廳欣賞音樂會。 (圖片來源:http://en.wikipedia.org/wiki/File:Ainola.JPG) (圖片來源:http://www.interpane.com/niederlaendische_botschaft_137.html?sprache=englisch) 離開拉赫蒂我們回赫爾辛基還車,同時在首都停留過夜。卡莉娜的女兒瑪麗亞依約前來我們下榻的旅館,在門外撞見立即喊出我的名字。瑪麗亞和我在德國漢諾威卡莉娜的住處曾有一面之緣,長像與卡莉娜簡直是如出一轍。當晚她對我們娓娓道來母親驟然辭世的悲痛,事隔八年的那晚,一觸及此事依然悲從中來,聲淚俱下。我在漢諾威見過面的大兒子馬可,卡莉娜的過世讓他心靈受到莫大的刺激與打擊,母親的骨灰入土為安後從此消失不見人影,瑪利亞和米卡在喪母的同時,也跟著失去了一位大哥。 次日我與尤斯坦和愛瑟共進早餐後,隨即與之話別,搭上準時前來的計程車,將我載往機場飛向俄國的聖彼得堡,獨自展開另一場旅行的冒險。 芬蘭覓故友迄今,時光悄然無息地流逝九個年頭;卡莉娜撒手人寰已然十七年有餘,而我從未料及自己多年後竟然會在北歐定居。往事不一定如雲煙,一幕幕仍分明清晰地烙印在我腦海裏。遙望白雲飄然點綴的藍天,感念我的挪威姻緣似乎與米卡、艾絲有類似的重要關聯:慈母的驟然離世。當年尤斯坦在拉赫蒂那晚對米卡、艾絲不期而遇所作的結語,與我異國婚姻的奇遇對照,竟有異曲同工之處。 「是不是妳蓄意安排讓我住到挪威來的,卡莉娜?」我自是無法得到任何答覆。抬頭隔窗遠眺晴朗的藍空,在卡莉娜屆滿七十二歲冥誕的今天,彷彿隱約瞥見她輕輕揚上嘴角,從遙不可及的天邊投下回予我一抹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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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