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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23 09:00:46瀏覽1617|回應6|推薦59 | |
我年輕時於德國生活的四年裏,多少會發生一些無巧不成書的插曲。每每和德國朋友閒談提及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脫口說出:「So klein ist die Welt!」(世界真是小呀!) 一九九二年的五月,我在英國倫敦參加完歌德學院同學喬納坦的婚禮後,即吃了秤陀鐵了心:與日本同學君高斷絕來往。喬納坦婚禮過後隔天,芬蘭同學卡莉娜、君高和我三人依約相遊倫敦塔、大笨鐘、西敏寺,也沿泰晤士河畔散步,走累了就找河岸的咖啡廳,點杯咖啡或吃些東西,極為愜意。和煦的春陽很難得在倫敦展露笑臉,卡莉娜和我有說有笑,君高則是皮笑肉不笑的,掃人興致。我將他當成隨侍在側的攝影師,看到中意的風景就直接把相機塞到他手上,緊緊擁著卡莉娜站好擺姿勢,擠出最美麗燦爛的笑容,等他按下快門留影。 中午過後,君高趕搭飛機返回法國巴黎,先行告別離開。卡莉娜回德國漢諾威的巴士是傍晚出發,我在倫敦多停留一天,因此很慶幸我們仍有幾個小時相處的時間。「君高不餓嗎?」我不解地問卡莉娜:「為何一整天下來除了咖啡外,什麼都不吃?」「他呀,」卡莉娜搖頭說:「怕路邊東西不乾淨啦!」「什麼?」我大吃一驚。「喬納坦和我去巴黎找他時,就領教過了。」卡莉娜嘆氣繼續說道:「我們想在巴黎的塞納河岸悠閒地品嚐咖啡,他卻堅持己見要去高級的餐館用下午茶。」「我明白,」我插嘴說:「就和我與兩名女同學被迫非跟他去漢堡吃日本料理一樣。」「嗯,」卡莉娜再度嘆息接話說:「所以,喬納坦和我就跟他鬧僵,各走各的了。」回到德國後,我重新檢視自己對君高的態度,不如其他同學來得真誠貼心,而我一向不欣賞他以金錢來換取友誼的觀念。君高和我就如同兩條火車軌道,交會於彼此人生旅途的某一階段,自倫敦行分道揚鑣後,從此不再有交集。 同年夏天七月,我因緣際會和兩位在慕尼黑求學的大學同學再度聯絡上,特地挑了一個週末,由法蘭克福專程搭火車南下去找他們。我和他們畢業後就未曾謀面,兩女一男三位老同學在慕尼黑重逢的那個星期五夜晚,話匣子一打開敘舊,就很難關上地暢談了兩天兩夜之久。男同學訴說剛到慕尼黑之時,面臨尋找棲身之處的困境;女同學晚半年才到,住宿上有男同學的協助,問題不大,她要克服的難關,卻是大學的語言考試。「為了增加信心,」女同學告訴我說:「我就花錢報名參加歌德學院暑期的語言班,順利通過入學考,去年秋天開始修課。」他們知道我一畢業就到德國三個月,在不萊梅的歌德學院念書,之後回國找工作云云。 「我五月去倫敦參加歌德學院英國同學喬納坦的婚禮,」我興奮地將整個旅途的冒險詳細告知,當然也提到出席的芬蘭同學卡莉娜和日本同學君高,並說明不再與君高聯絡的原委。「由不萊梅搭機到法蘭克福轉機回臺,」我繼續說:「這位有錢的日本同學湊巧得知我們搭同一班機時,直嚷著要花錢將我的機票換成頭等艙。」「妳沒答應呀?」男同學追問。「才不!」我吐舌頭、扮鬼臉回他說:「那半小時多的航程跟他坐在一塊,度『秒』如年喔!」話一說完,我們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只見女同學若有所思地說著:「我好像也認識這麼一號人物。」她這話突然敲起我塵封的記憶:君高曾寫信告訴我,他在一九九一年的夏天,到慕尼黑再上一期歌德學院的語言班,通過考試一事;而我同學去年夏天報名參加歌德學院的語言班,時間剛好吻合。「莫非妳這位有錢的日本同學叫君高?」她突然打斷我的思緒問著。「是的!」「而且住法國巴黎?」「對呀~!」三人先是面面相覷,緊接著就是一陣爆笑,然後有氣無力地跌坐在床上,久久不能自已。等我們回神過來,女同學開始述說事情的來龍去脈。 上課的第一天,君高誤以為她是日本人,主動和她攀談。一日,倆人談到芭蕾舞、歌劇音樂方面的話題。「或許我們改天可以去看場表演,」君高建議著。「可以呀!」她不以為意地答腔。過了幾天,君高上課時,拿了一份音樂戲劇的節目表給她說:「這票送妳,我們一起去欣賞表演。」她受寵若驚,卻又推辭不掉,只好勉為其難地接受。等下課回到家,打開節目表一瞧,她更是大吃一驚:君高所贈的門票,並非只有一場,而是一系列的經典表演;除此之外,所挑選的座位皆在最好之區,價格之高,可想而知。她不願平白無故接受此厚禮,決定隔天上課時,忍痛將所有的門票費拿給他。「不不不!」君高立即推辭說:「我絕不可能收這些錢的。」她已騎虎難下,只好常常在下課後,晚上跟他一同去觀賞演出。課程結束時,君高將巴黎的地址給她說:「歡迎來巴黎找我!」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的聖誕節假期,她和在馬堡(Marburg)求學的一名大學同學與學妹,三人正考慮要去那兒度假。大多數的臺灣留學生,對法國的巴黎總有一股莫名的憧憬。「我有一位日本同學住巴黎,」她提議說:「我們去找他好了!」以君高海派的個性,對三名臺灣女子的登門拜訪,自然是歡迎之至。三人到達君高家,她乍見其獨照被裱框珍藏於君高的住處時,臉色頓時發青;之後又陸續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氣得她破口大罵,然後三人就離開了。「原來妳就是君高在聖誕節時、吵架分手的女朋友呀!」我憶起他所寫的信,解開了我「他竟然有女朋友?」之謎! 巴黎事件之後,她跟君高當然是老死不相往來了。「我才不像斯圖加特的中國留學生,」她憤憤地告訴我說:「隨時可挪出空房給君高住,暫時到別處窩一下,反正君高大手筆請他們吃香喝辣的,何樂而不為?」她這一席話,讓我突然明白他在漢諾威卡莉娜家時,那晚為何臨時改火車票到斯圖加特,還說很想念在那兒的朋友,原來如此! 原本一趟單純的週末訪友行,未料卻挖掘出君高不為人知的祕密;更玄的是,他所認識的這三位臺灣女子,竟然全是我的大學同學與學妹,世界果真是小小小呀! 我個人深知,君高不過是個渴望親情、愛情與友情的人罷了。然而,就算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些東西依然是無法以金錢取得的。卡莉娜、喬納坦與君高在巴黎的不歡而散,女同學和我與之斷交,在在顯示金錢並非萬能。我相信君高在其人生旅途上,一定遭遇過層出不窮的類似事件,只可惜「我執」的個性使然,讓他無法從中理解問題之所在。撇開財富的層面,與君高相比,無論是在思想上,或是人生的步履中,我都是蒙受蒼天眷顧之人。因此,我不再羨慕出身顯赫世家,反而是懷著一種謝天的心情,坦然接受未知的一切,努力以赴,好好過完每日的生活,直到我生命大限的那一天為止。 相關文章: 魂魄不入夢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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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