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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19 23:36:40瀏覽3022|回應7|推薦53 | |
隨著馬齒徒增,物慾與社交活動亦相形遞減。年少不經事時與外國友人之間的聯繫,由當年熱絡頻繁的傳統書信,隨著網際網路的發展,也轉變為今日的電子郵件。信件的往返,早已跨越時空區隔的鴻溝,彼此若能湊巧同時坐在電腦前,即可你來我往地通上好幾回消息。如果使用線上及時通,令人更加感覺天涯若比鄰。然而,成長於同一世代的人,不論其東西方文化上的差異如何迥然不同,彼此對最新科技產品的普遍態度,永遠無法如e世代般的著迷甚或沉浸其中。 兩年多以前,我藉由臉書的搜尋,找到英國同學喬納坦的大兒子,因而和他再度聯絡上。我們以電子郵件通信,兩年以來,彼此所寫的信件,用十根手指頭數綽綽有餘。儘管如此,二十多年來所擁有的珍貴情誼,卻不會跟隨聯絡次數的減少而淡薄。距上次和喬納坦再相逢後至今,竟然快要滿二十一個年頭了!他已結婚二十多年之久,小兒子即將就讀大學;歲月如梭,孩子催人老,喬納坦和妻子瑪格莘妮想必很快地就會邁向含飴弄孫的人生新旅程了! 回想一九九二年的三月,我在漢諾威芬蘭同學卡莉娜家中再度會晤之時,她告訴我喬納坦五月十六日即將步入紅毯那一端的喜訊,並問我是否可能前往倫敦參加他的大喜之日。我那時的工作,必須往返於臺灣和德國之間,推算一下時日,出席婚禮的機會很大,但我不願輕易承諾,免得讓喬納坦大失所望。卡莉娜瞭解我的顧慮,因而和我商量如下:假如我能成行的話,她會負責在倫敦接我。 二十多年前的歐洲,單憑臺灣護照周遊列國的話,不如現在的四通八達、隨心所欲。四月我回到臺灣後,趕緊拿喬納坦的結婚邀請函申請英國簽證,順利地在我再次赴德前核發下來;等我抵達德國時,喬納坦的婚禮已迫在眉睫。我一時分身乏術,尚未打聽前往倫敦的交通資訊;而卡莉娜晚上由倫敦打了好幾通電話來,偏偏那晚線路有問題,根本無法接通交談。最後,卡莉娜放棄不再來電,而我則猶豫不決,思索著是否果真要冒然隻身前往倫敦,參加喬納坦人生中最重要的節日。 猶記那晚是星期四,婚禮是在後天星期六的下午兩點舉行。我仔細反覆思考再三,當機立斷地星期五下午告假,帶著從臺灣準備給喬納坦的禮物,在法蘭克福的中央火車站買好前往倫敦的來回火車票後,就風塵僕僕地上路去。火車由法蘭克福北上到科隆,我在科隆轉乘比利時的國鐵,由東到西橫貫整個比利時國土,抵達到其西北部的港口奧斯騰德(荷蘭語Oostende,英語Ostend)。在奧斯騰德等待前往英國多佛港的輪船(Dover),登船時辦理乘客驗明正身的登記,晚上在行駛於多佛海峽的輪船過夜。星期六的清晨、天色未亮前到達多佛港的海關,在港口檢查護照簽證通關後,即有大型巴士在外恭候隨船欲往倫敦的乘客,將我們載到多佛的火車站,續搭火車朝目的地駛去。 在整個搭火車、輪船、公車前往倫敦的途中,我與一位波蘭裔瑞士籍的中年婦女相當有緣。不知是否上天在我幼嫩的臉龐,刻劃出「需要特別關照」的神蹟字樣,讓她對我一路上呵護有嘉,並告知我在船上何處可以坐下來歇息;當我們瞥見幾乎座無虛席時,她竟讓位給我,自行到他處找位置去!在比利時境內搭火車時,其間上來一羣比利時的中學生,他們興高采烈地在車廂內大展歌喉,歡欣鼓舞之情感染座中乘客,此情此景至今我仍歷歷在目,難以忘懷。 當我終於抵達倫敦的火車站時,接下來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棲身之處。我在B&B的遊客中心,詢問那位英國紳士青年旅館是否仍有床位時,他突然大為感嘆地脫口出聲嚷著:「為何所有的年輕人都非要投宿到青年旅館不可呢?」我聽了一愣,緊接著又聽他問我:「妳願不願意多花一點錢,住在一間擁有個人衛浴的旅館?」如果不是經費考量,我個人也較喜歡獨處一室;得知價格上的差異後,我爽快地聽從其議。他立刻幫我聯絡處理相關事項,給了我地圖與地址,並且詳細告知如何搭地鐵之後,我就又馬不停蹄地趕去旅館。 順利走出地鐵站後,我提著行李走了一陣,自覺走過頭,想找人問路,卻因時間才上午七點多,沒啥人影。正打算折返時,見到一位身著套裝的小姐,由前頭的轉角迎面碎步跑來,應該是要趕搭地鐵上班去。我還是將她攔了下來問路,她讀了地址和地圖,要我往回走。「我在趕時間,」她打開手提袋,找出一本地圖,遞到我手上說:「這地圖送給妳用。」我未來得及回神謝謝她,她再度向前趕路,走到一個插路時,轉身回過頭來對著我,用手指向我該由那條巷子進入;我揮手點頭向她道謝後,她一個箭步繼續往前走,人影隨即消失在我眼前。 靠著這位好心人的幫忙,我來到投宿旅館的櫃台,辦理住宿登記;但因時間過早,房客仍未退房,暫時無空房給我。我將行李放置於櫃台,自行去外面晃一圈。先在Burger King之類的速食店喝杯熱咖啡,吃個漢堡填肚子,隨後在附近的海德公園逛了好久,時間依然不到九點。我在船上過夜,舟車勞頓的,最後還是回到旅館去,看櫃台是否有辦法讓我及早入房休息。櫃台的小姐很善解人意,特地打電話幫我聯絡清潔人員,優先將一空房打掃乾淨讓我進去歇息。在一連串貴人的接力協助下,我如願以償地沖了個熱水澡,在房間裏足足休息了兩個小時多,養精蓄銳一番。 大約中午十二點左右,我起身梳裝打扮,套上所帶的洋裝,拿著禮物和邀請函等隨身物品,匆匆跑到地鐵站詢問如何搭車,參加下午兩點整開始的教堂婚禮。地鐵服務人員親切和善地給我地圖、詳細告知轉乘地點和下車站名後,低聲對我叮嚀:「請務必小心扒手。」 喬納坦和卡莉娜見到我的身影乍現於教堂前,莫不瞠目結舌。「我擔心極了!」喬納坦和卡莉娜分別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後,他如釋重負地說道。「我早就告訴過你,」卡莉娜得意地對我們倆笑說:「她有辦法自行處理的!」三人略微敘舊後,卡莉娜和我留下新郎官喬納坦在教堂門口,倆人走進教堂,等待觀禮儀式。令我驚訝的是,日本同學君高人就坐在教堂裏,腳邊堆滿他的隨身行李。「我剛由巴黎搭飛機抵達倫敦,」他苦笑著對我解釋。我們三位同學就坐在一塊兒,見證喬納坦和瑪格莘妮結為連理。禮畢,眾人出來在教堂外面與新人拍了好多照片,也有專人錄影實況,繼之才鬧哄哄地趕往婚宴的場所去。 眾人依照餐桌上的名字,依次尋位坐妥後,新人和家屬開始致詞。喬納坦鄭重地介紹卡莉娜、君高和我三人,讓我們如貴賓似地成為矚目的焦點。待所有程序完畢,大家開始自行拿取食物用餐,我們逮到機會,上前對新人祝福之外,也和喬納坦的新婚妻子瑪格莘妮談話,希望有更進一步的認識。 用餐到一段落,新人到中央開舞,親朋好友隨之相繼加入其中,載歌載舞歡慶一堂。每位女士的衣著,顏色不僅高雅大方,頭上亦都頂著與衣服同出一轍顏色的淑女帽,令人目不暇給。卡莉娜深知英國的習俗,也戴了一頂與其洋裝相符的帽子;只有我這未見過世面的遠東夷人,是現場唯一沒有帽子的女性,多少貽笑大方。整個喜宴期間,我瞧君高苦著臉、強顏歡笑的模樣,以為他是「但見新人笑,那聞『光棍』哭」,觸景生情而黯然神傷。「不是啦!」卡莉娜悄聲告訴我:「他是在為下榻的旅館煩惱。」「為何?」我不解地反問。「因為他從機場直接到教堂,」卡莉娜繼續說:「沒有時間找嘛!」巴黎到倫敦那麼近,以君高的財力,找旅館有啥困難?為此憂慮,令人費解。 待新人齊心合力切完結婚蛋糕與眾人分享的高潮後,婚禮也算進入尾聲。卡莉娜、君高和我向喬納坦、瑪格莘妮祝福話別後,三人就離開現場,打道回府。我們三人約好隔天早餐後碰面,一起同遊泰晤士河畔、倫敦塔、大笨鐘、西敏寺等風景名勝,如此在喬納坦和瑪格莘妮的大喜之日,劃下一個圓滿的句點。 和喬納坦的結識步入第二十三個年頭,我們由年少的青澀,踏上社會的大學,各自經歷酸甜苦辣的人生滋味。自二十一年前的婚禮之後,我們未曾再謀面,僅靠書信和我於德國出差時偶然的電話聯絡,彼此之間的友誼,彷彿陳年老酒,不會因為聯絡次數的驟減,而失其濃郁的口感,越陳越香。差不多該是和喬納坦再相逢的時候了,如果不快馬加鞭安排會面的話,說不定我得協同夫婿前往倫敦,參加喬納坦和瑪格莘妮兒子的婚禮呢!屆時,我一定會特別提醒自己:記得花錢去買一頂與衣服搭配的淑女帽,切勿再出洋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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