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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07 05:24:45瀏覽2837|回應5|推薦35 | |
很久以前有一個廣告,已不清楚細節為何,但依稀記得畫面呈現出各地朋友相聚一堂的歡樂氣氛。有一回和媽媽一起看電視時,這個廣告剛好又出現了,她對我說:「每當我看到這個廣告時,我就會想到妳在德國歌德學院的那一班。」沒想到媽媽對我所敘述語言班上課期間的生活點滴,印象竟是如此深刻。 事隔多年,至今我完全想不起來我是如何拖著沉重的行李、單槍匹馬地來到歌德學院門口,然後準備報到。登記姓名並辦理住宿之後,被人引進辦公室,一位老師單獨和我面談;他大略詢問我的所學,確認一下語言程度後就分配班級。等全部手續完成,學校有專用小客車分批載學生到宿舍。我才剛進入要坐下,一位西方中年男子冷不防從車門另一邊撞進,一屁股就坐了下來;我來不及抽回手指,被他硬狠狠地坐了下去,疼痛萬分,不禁轉頭瞪他一眼。然而他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連一聲道歉也沒有,我自然是在心裏對他咒罵不已。幸好車程不長,很快就抵達宿舍。領到房間鑰匙後,趕緊進房將行李整理定位,打算早點就寢,因為隔天一早就要上課了。 第二天我既興奮又緊張地走進教室,立刻瞥見昨天同車的那名男子,內心不禁冷了半截,竟然和他同班!找個離他最遠的空位坐下來後,方有心情繼續觀察其他同學。我目算一下人數,連我在內,總共才八位學生,還真是個超小型的班級;坐我旁邊的一位頭髮灰白,看起來有點年紀,文質彬彬一副學者模樣。「難道您是我們班的老師?」我好奇地脫口問他。「不是,」他笑著回答說:「我也是學生!」就在我訝異未已的同時,一名男子剛好走進教室,竟然是日前跟我面談的老師! 「各位好,我是史密特,從今天起要跟大家一起共度八個星期的時光。」他環顧了我們一會兒繼續說:「這個班級是本學院最高的語言班,所以學員不多。」老師大約介紹自己一番後,就請我們開始自我介紹:跟我同車的那名男子是個法國佬,而我身旁這位學者風範的男士來自挪威,另有一位來自芬蘭的金髮淑女,其次是一位皮膚黝黑的英國紳士,再來就是一位住在法國的日本留學生,一位義大利為母語的瑞士人,以及來自祕魯的妙齡女郎。八個學員,來自八個不同的國家;年紀最長的兩位來自北歐,除了法國佬之外,其他五位年齡都相當接近,英國紳士最長,我年紀最輕。我們像一個小型的聯合國家庭,父親是挪威人,母親是芬蘭人,五個小孩分別來自英國、瑞士、祕魯、日本和臺灣,外加一個不怎麼討喜的法國叔叔,齊聚一堂學習語言。 上課時間是每星期一到星期五,上午八點到下午一點。教材沒有固定的課本,由老師親自做講義,使用報章雜誌的文章,或是閱讀指定的書籍於課堂上探討。每天會有一些作業,讓我們課後自習,隔天課堂訂正討論,目的就是要訓練我們通過課程結束前的語言程度測驗。除了每堂課間十分鐘的休息外,十一點正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學校方面利用此空檔將學生的信件送到各班級,然後由班老師分發給學生。在那個毫無網路科技的年代,傳統書信或電話是我們外地學子和家人朋友聯繫的唯一方式,因而我們通常最期待收信的這個時刻,然後去買杯咖啡或飲料,吃點東西閱讀書信或是互相談天。 隨著上課的天數漸增,我們同學之間也由剛開始的靦腆生疏,而逐漸交流建立起友誼。我和英國同學喬納坦最先熟識,因為我們常常不約而同搭同一班車上課,沿途討論課業或是閒談,進了教室之後,自然而然就坐在一起繼續談話,直到老師進來上課為止。剛開始我相當用功,後來交遊廣闊有點貪玩,以致沒有時間做功課,喬納坦成了我的救兵,上課前借他的作業抄襲打混。接著熟識的是芬蘭同學卡莉娜,我們上課那一年東西德統一,學校方面特別安排至柏林旅遊的校外教學,卡莉娜和我一起參加,目睹柏林圍牆的斷垣殘壁,並參觀當地的風景名勝。挪威同學尤斯坦和我僅是君子之交,對他瞭解有限;但有一回我遲到,正巧坐到他旁邊,驚訝地發現他上課時一面拿著小說自行閱讀,一面還可針對老師的提問對答如流,讓我佩服地五體投地! 日本同學君高嘛,與其說我跟他有交情,不如說是他積極主動來和我認識,因為他相當有錢,常常邀請班上及其他班級的同學到他寢室,由他作東請大家吃喝玩樂。有一回,他請別班的一位日本同學、西班牙同學和我三位女性吃日本料理,我們都以為是在不萊梅市內的餐廳;結果他擅自作主買了四張頭等車廂的來回車票,要我們下課後跟他搭一小時火車去漢堡的日本餐廳用餐。偏偏那天火車誤點很久,等我們搭車抵達時,餐廳剛好關門休息中;他不輕易妥協,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載我們去一家高級的咖啡廳喝下午茶,等到那家日本餐廳傍晚再度營業時,我們一行人又搭計程車前去用餐,耗到晚上九點後才返回宿舍。有了這次的經驗之後,我就一律婉拒他的任何邀約。至於瑞士同學加布里爾和祕魯同學烏爾蘇拉,和他們接觸不多,可說是點頭之交。法國佬是個獨行俠,加上第一天的小插曲,我跟他完全沒私人交情,他和其他同學似乎也沒任何互動。 八個星期的語言課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轉眼間,語言檢定考迫在眉睫。考試分筆試與口試兩部分,筆試又分解釋字義、閱讀和寫作等。我最大的弱點在解釋字義的部分,自認為無法通過,所以成績公布當天我待在宿舍,沒有心情去看結果。當晚有人敲我房門,是喬納坦和加布里爾,他們來恭喜我通過考試,而我們班只有半數過關,也就是他們倆、尤斯坦和我四人。隔天最後一天上課碰到卡莉娜,她擁抱並親吻我的臉頰,說我是我們班的女性之光。老師課堂上逐一檢討我們考試的成績,然後發語言檢定證書給通過的學員,氣氛自然是幾家歡樂幾家愁。當老師討論我的成績時,笑著對我說:「妳解釋字義的部分幾乎不及格。」我望著老師笑,因為我早就心知肚明。「不過妳的文筆相當好,」老師誇獎說:「所以作文的部分完全彌補了解釋字義的不足。」「我很高興妳通過考試,」全班第一名的尤斯坦悄聲對我說:「這樣妳才不虛此行,相信這張證書對妳日後一定有所幫助的。」當年我完全不在乎的這張語言證書,多年後應驗了尤斯坦的話是對的。 最後一堂課就如此接近尾聲,我們同學互留地址,拍照合影,也感謝老師八週以來的指導。依依不捨地和同學互道珍重後,我返回宿舍打包行李,該是準備回臺的時候了。回顧八星期的語言課程,猶如一場夢境;明日起大家分道揚鑣,各奔東西,我和同學們應該是不會再見了。然而命運之神的安排,豈是凡夫俗子的我所能預料的? 相關文章:伊莉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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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校園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