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的菜市場  

文/馬度芸　諮商心理師

    年節將至，當許多人還眷戀在難得的被窩溫暖時，早上七點的菜市場已經人聲鼎沸，今日市場氣氛不同，閒逛的人少了，步伐得加快，算準了鯧魚、豬腳、松阪豬肉等應景又限量的品項競爭激烈，主婦們擬定作戰計畫，先搶攻這幾攤，主婦們帶著彷彿上班族在尖峰時間趕搭捷運或公車般的迅速與堅毅，為了年夜飯及之後的家族聚餐能滿足每位家人的期待，每位戰士都有規劃、有效率，積極不相讓。

    賣豆腐攤的生意平日不是頂好，攤上賣的豆腐、豆乾及油豆腐包常常安靜的躺在那兒等待人青睞，跟老闆不多話的個性如出一轍；但今日不同，連老闆似乎也被整個市場的氣氛感染而多話了起來，積極解釋他的產品可以怎麼入菜，說服前面那位主婦多買些好過年，此時我挑了幾塊豆乾喚老闆問價，老闆聽而未聞，心想排隊按規矩也有道理，等前面那位買完便輪到我；沒想到一會兒，老闆又開始招呼新來的一位貴婦，主動提出若是菜籃太重可以先擺在他的攤位上，並新打開一包更新鮮的豆乾擺出來任她挑選，而貴婦也沒令人失望的買了幾樣一斤、兩包這種大單位的豆製品，看來是平時就常光顧的大戶。此時拎著只裝有幾塊豆乾的塑膠袋的我，站在最前面彷彿隱形，吆喝著也彷彿被消音，只好摸摸鼻子換一家買。今日，木訥的豆腐攤老闆演繹了華爾街金融市場般最現實的一幕。

    平日常買的豬肉攤今日服務也大打折扣，怪客人太早到以致於他還沒準備好，稍後再有人問又怪客人太晚到以至於全賣光了，實情則是生意好到沒時間切，光是檯面上的五花肉就每分鐘十個來客量，要賺錢賺得有效率便得捨棄多餘的服務。

    今日每一攤的老闆都會說 「太太，你只買這樣喔！怎麼不多買一點？」若嘗試無效後，便趕快去招呼有潛力的客戶。多數客人也深知年節前的市場文化本就如此，平時減個一塊兩塊錢、送蔥送香菜的的招攬手段今日全沒了，買到物有所值的材料就該心滿意足，不該期待價廉或是服務。

    最怕是花了大錢還被騙，為了年夜飯傳統而咬牙買下的白鯧，個頭不大卻要近千元，老闆說這是最後一條了，要不要隨你，這幾天的鯧魚價本就隨著除夕接近而坐地起價，一天漲一百。帶著豪氣買回家一煎，才發現一點也不新鮮，不但聞著腥，肉質也易碎，昂貴卻沒換來品質，是更令人生氣的。

    但菜市場中也非全然現實，賣滷味的攤子硬是遵守承諾，客人事先預訂了四付滷隔間肉，但當天有事耽擱了，直等到十二點半都要收攤了才趕到，老闆卻很講道義信用的為他留著，即使還有客人問也堅持不能賣，堅守著寧願人負我，不可我負人的原則，答應了就要做到，即便是初次見面的客人無法連絡上且並沒有先付錢。老闆說，隔間肉軟嫩，怕是客人為牙口不好的長輩特意準備的，寧願大不了自己帶回家吃，也不能辜負客人張羅年夜飯的一番細細心意。

    不同於超級市場，上傳統菜市場買菜可以見到幾乎所有人性的縮影。

    將人性視為正常，特別是在有競爭的環境中，人們為了顧己利而不考慮他人，甚至占點便宜，是這大千世界中如實存在的事實，怨天尤人也不能改變，職場、情場和菜市場都是一樣，在一片混沌中若能發現些許人性的光明與道義，真該好好感恩與欣賞，收伏起起伏伏的情緒，帶著一絲微笑淡定的接納，便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