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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術管理】中國的學術管理問題來自基本的邏輯謬誤
2021/09/08 02:34:43瀏覽130663|回應56|推薦24

最近一連串金融開放和改革措施,只有兩個可能的用意和後續:1)因爲外加因素而稍作嘗試,隨時準備收緊;2)全心推進,以做爲美國崩潰/衰退後直接接手部分金融霸權的準備。我的猜測是第二項;雖然這不是我個人的頭號選擇,但那是因爲我是外人,只能用公開歷史來做分析,沒有足夠的内部資訊來信任金融管理單位在能力、品德和智慧等方面的改進;如果高層把這件事當成重點政策來做,賦予頭等的關注、資源、人才、權限和監督,那麽其實是一個Reasonable合理(請注意,我沒有說“明智”)的決定。

中國有著全世界執行力遠遠最高的政府,在習近平10年整頓之後,更加是紀律嚴明,中央決定的重點政策似乎沒有失敗的道理,但是中共的體制、組織和原則有一個致命的軟肋,才讓我建議不要冒進;這個軟肋並不是什麽秘密,我的嘴皮都已經快說爛了,亦即學術管理。正是因爲學術管理的不足,才會有許多“學者”、“專家”被西方宣傳徹底洗腦,導致2009年宏觀經濟調控的過度和2017年對Trump戰略意圖的誤算。近年來,隨著習近平不斷出臺新的改革,部分毛病在被逐步甩脫的過程中,但在科技路綫選擇和資源分配上,沉厄依舊深重。

我一直是努力從淺顯、直接的角度出發,來討論中國在學術管理上的困難,不過我必須提醒大家,這個問題極深、極廣,並不只是假、大充斥的逆淘汰,或幾個利益山頭詐騙公款、虛耗國力而已。這些現象固然限制了自主研發的效率,大幅增加了產業升級、超趕先進國家的難度,從而壓低了無數從業人員的生活水準,但它們在邏輯上其實是另一個更基本的矛盾的體現,亦即當前中國學術管理哲學與理性治國理念之間的絕對抵觸。

中共自鄧小平開始的理性治國方針,最根本的原則之一是權力必須尊重科學和理性,而後者在實踐上往往來自專業意見。這個原則本身並沒有錯,但也同樣起自鄧小平,它被逐步誤解扭曲成爲權力必須尊重專業大佬,然後進一步演化成爲權力必須被賦予學閥。這樣的結論當然只有先假設科學成就等同人格智慧才能成立,但事實往往是徹底違反那個假設的:例如20世紀心理語言學Psycholinguistics的創始人之一Lila Gleitman的丈夫也曾有感而發:“Great scientists are often not great men.”(Lila的回答是:“Yeah. For instance, I’m not a great man.“ Henry Gleitman和老婆一樣,同是U Penn心理系的教授,雖然在學術成就上比不過Lila,幽默的程度卻差不多,例如下面這個有名的玩笑話”God must have loved the C students, because he made so many of them.“就出自其口)這還沒有考慮到中國的所謂一流科學家(”院士“),在國際上可能二流都算不上(參見高能所的領導名單;有些讀者或許覺得這麽說很不客氣,但我認爲對賣國求榮的人沒有什麽客氣可言)。

這些大佬在全世界都霸占了專業議題上的發言權,中國又多給了政治地位和管理職能,原本中國式龐大而强力官僚體系的良性制衡就只能來自科學和理性(包括反腐,這是爲什麽習近平的紀委對於采證的要求極爲嚴格),但這些學閥卻兼有政治權力和專業權威,不但在相關政策上擁有絕對、完全不受節制的決策權,而且可以利用政治能量來進一步提升專業聲望(例如通過中宣部來壓制批評論點和吹噓自己的成就,以及壟斷科研預算來做外國團隊負擔不起、卻無啥重要科學意義的實驗),再反過來用專業聲望來騙取更多的政治能量,如此無限循環;過程中還可以順便開些公司,藉著官媒的吹噓在股市收割韭菜,這是政治官僚想都不敢想的大筆外快來源。

我一再地說,政治的目標是公益的最大化,而其實踐的基礎則是理性和專業的態度。中共雖然是當前人類社會理性程度最高的政府,但這個把科學事實和專業權威混爲一談的邏輯謬誤,卻是一個極大的隱憂;如果不儘快修正,將政治上和科學上的話語權分開,那麽自私自利、竊國自肥的學閥必然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離譜。我長期批評的幾個假未來科技,已經成爲十四五的重點投資對象,但這其實只是上述謬誤的必然結果,如果不從根治起,只會隨著中國科研層次的推進,而對國家人民造成越來越大的失血。正本清源,刻不容緩。

【後註一】這篇正文的内容,其實已經在我腦海中醖釀五六年了,但是因爲我在中美貿易戰、中歐宣傳戰、以及其他國内國外政策上,還有重要的意見必須表達,不能冒著被封殺的危險直指中國學術界腐敗的核心,就一直壓著不談。習近平最近的一波改革,才讓我放心:除了學術管理之外,中國的内外行政都已經步上正軌,那麽我終於有了效仿“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的底氣。畢竟我是台裔美籍,一輩子沒有去過大陸,這種實話我不説,還有誰敢説?原本想要上史東的節目來廣爲傳播,後來覺得他經營收費管道,不像我這樣爲了有博浪一擊的自由而始終不追求流量,所以決定不要連累人家。

【後註二】留言欄裏,有讀者引述中國學閥利益集團的宣傳稿,借用ACM Prize和Aaronson來為量子計算背書。因爲這個論點荒謬之處太多,我在回復的時候必須澄清許多事實背景,對不熟悉邏輯思辨的讀者(如果你沒有看出Aaronson原本就因爲量子計算而出名,反過來用他的論點來支持量子計算是Circular Logic,那麽你可能屬於這一類),反而可能引起誤解,以爲必須全盤接受我的描述才能推翻量子計算的地位,其實不然。這裏的真正關鍵,在於一個學術性的(亦即不在乎實用性的)ACM Prize夠不夠格立刻作爲中國科技發展藍圖,拿來決定五年計劃的頭號投資對象?獨立、客觀、深入的可行性和效費比論證該不該做,有沒有做?如果做了,那麽可用性還差8個數量級,以摩爾定律的速度尚且要花4、50年和幾百萬億美元,這個問題是怎麽解答的?有這個解答,爲什麽中國科技管理階層要深藏不露,受到質疑這麽多年,總是避重就輕、引述美國權威,就是不拿出自己的實據來反駁?

我在《常見的狡辯術》一文中曾指出,最常用的狡辯術是轉換話題。上面的例子中,中國學閥拿美國的學術獎來説事,就是轉換話題的狡辯,因爲這裏的重點話題是量子計算該不該作爲中國的頭號科研方向,而不是美國人認爲量子計算該不該投資。同樣的,每隔三、四個月,國内外主要媒體都會報導新的量子計算的“突破”,其吹噓的核心論點總是在某某無實際用途的特定程序上比傳統電腦快了多少倍,這也是轉換話題,因爲這裏的重點話題應該是量子計算距離實用(亦即破解密碼)還有多遠,而不是它能跑多少無用的程序。

【後註三,2022/01/21】博客自從早年試圖揭穿無實際價值的假基礎科研(例如大對撞機)和假未來科技(氫經濟、核聚變)等騙局一開始,就已經預期既得利益者所用的狡辯術會包含Straw Man Fallacy(另外樹靶、轉移話題),亦即假裝我的批評針對所有基礎科研和未來科技,所以博文一直都提供真正值得投資的正確方向作對照。不過量子計算因爲政治原因,一直到四個月前的這篇正文才讓我有說實話的餘裕,還來不及做出完整的論述,只簡單提起過AI是計算科目的合理研究方向之一,但其實芯片設計上還有更具顛覆性的可能突破,值得在此詳細討論。

積體電路内含高度集成的電晶體,而當代商業芯片(包括CPU、GPU、DRAM、Image Sensor等等)所用的電晶體,都基於同樣的CMOS設計,這是因爲CMOS有相對高速、低能耗的特點。然而經過50多年的Moore‘s Law發展,CMOS的潛力已接近被徹底挖掘殆盡,尤其是物理上的所謂Boltzmann Tyranny(電流每改變一個數量級,電壓必須變動至少0.06V,這只要是CMOS設計就無法在工程上避免),使得進一步減低能耗(以往主要靠減低電壓)極度困難,而當前半導體工業的最大主流卻正是繼續發展隨身輕便的消費產品,因此開發使用不同物理機制的電晶體結構,是在2030年代彎道超車的重要機遇,例如Intel剛剛宣佈將大力投入MESO技術(Magneto-Electric Spin-Orbit,參見《Intel looks beyond CMOS to MESO》)。我並不是專門鼓吹MESO:它也有一些先天缺陷,不一定能成功商業化,但全面探索可以替代CMOS的技術,卻是中國在未來十年扭轉半導體產業落後挨打局面的最佳契機,就像現在的電動車革命容許中國車企取代德日廠商那樣。

另一個值得趕緊全力投入的未來科技,剛好就和電動車有關:中國當前在電動車市場上的優勢,基本是過去十年成功扶持動力電池產業的結果,然而在電池之外,電動車還有其他的核心技術,其中最重要的是Power MOSFET;它已經成爲制約充電速度和效率的關鍵。在這方面,中方還處在國際第二梯隊的追趕狀態,剛要量產第二代的SiC,而歐日廠商已經開始批量供應第三代的GaN。同樣的,中方應該以全國之力,提早投入第四代Vertical GaN技術,以便在5-10年内彎道超車,領先普及kV級的動力電路。

和40年内絕無實用可能的量子計算相比,這些都是在10-15年之内必然能夠顛覆既有重要產業的新技術;科技部在中國面臨美方全面科技封鎖打壓的戰略挑戰下,一再忽略亟需投入的關鍵方向,反而把有限的資源浪費到毫無意義的空談上,實在是國家和人類社會的罪人。

【後註四,2024/01/05】多年前我在參與大對撞機論證的過程中,曾反復提到過去40年所有十億美元級別以上的高能物理“大科學”項目,無不嚴重超支原預算的數倍,後來美國新上的高能實驗計劃自然也不能免俗。最新的案例是Deep Underground Neutrino Experiment(DUNE,地下深處中微子實驗),由Fermilab和Stanford合作,2012年核准時預算為8.5億美元,2015年動工後立刻漲到12-18億,最新的預算是33-37億,但這排除了原計劃中的若干部件;如果照原設計完成,目前預估需50億。請注意,距離完工尚早,繼續漲價不只是可能,而且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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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ke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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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毅教授发文痛批蒲慕明把持的“脑计划”项目
2022/01/24 23:35
王老师,昨天饶毅教授在自己个人公众号上发表文章https://mp.weixin.qq.com/s/pG43C8AqD5w8Zc0F-t8kMQ,痛批了上海神经所所长蒲慕明把控的中国“脑计划”项目,其中内容和您文章多有对照。但略微讽刺的是,饶教授可能不太懂“量子科学”,所以他行文开头的正面例子居然是“量子计划”,唉。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2-01-25 02:09 回覆:
我對饒毅教授是很欽仰的,學者不像我這樣不誤正業、到處去瞭解其他專業的運作内幕也屬正常。

AbzX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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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23 09:57
谢谢介绍, 我读完了才知道, 原来现存的GaN所沿用的设计只是SiC上面铺一层GaN, 而不是真的全GaN, 怪不得明明性质更好的材料却反而会有导热和电压不高的问题. 可以料想, 一旦真开发出 1kv ~ 2kv 的系统, 那么原来500V大约20分钟的充电时间, 现在只需要5分钟, 已经和传统汽车加汽油没有太多用户体验上的区别了, 而能 5 分钟的电动车也将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2-01-24 00:55 回覆:
是的,我一直覺得靠換電池來延長電動車里程,是忽悠硅谷私募基金那些傻逼的騙錢伎倆,這是次要原因之一(主要原因是排隊上機臺的等待時間必然比充電更久)。

AbzX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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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23 04:36
现在似乎功率半导体都使用SiC, 而高频采用GaN, 能否稍微向外行的读者介绍下, 对于功率半导体, 为何GaN会比SiC先进一代? 是否有推荐的阅读材料, 一般媒体少有介绍两者的区别.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2-01-23 08:51 回覆:
GaN的效率和切換速度都比SiC更高,但是爲了高頻輻射(例如AESA雷達和通信)開發的既有GaN是所謂的Lateral GaN,亦即只在Si或SiC晶片上長很薄一層GaN,結果在電壓(目前只能做到650V)、熱性質和壽命上都完全不能滿足下一代電動車的需求。例如進一步提升充電速度和電路效率最簡單的辦法是提高電壓,BYD剛宣佈用800V的新車,有歐洲設計準備用900V,但是到2025年絕對會有1-2kV的要求,雖然可以用SiC凑合,最好的解決方案還是Vertical GaN,亦即整個晶片都是GaN。參見https://www.eetimes.com/vertical-gan-devices-the-next-generation-of-power-electronics/#

Fis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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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圈的问题
2021/12/20 13:07

作为一个长于大院,亲眼见证中国改开40年理工科研学术日渐衰朽,也在北美学术圈讨生活20余载的老鸟。我想大约有小小资格回应一下王大哥关于中国学术圈问题的讨论,若有言之谬误,诸位见谅。

知识分子圈子,其实和妓院差不多,捧高踩低,厚颜无耻之徒比比皆是,这一点与中美无关,只和日趋激烈的竞争与狭小的学术邻域划分有关。而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学阀,学霸对学术资源的垄断和控制,诸如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立项,评审,资金分配;学校与机构内的职称评审,文章同行评议与发表。你只要在这个圈子待超过五年,不可能不见识如文艺圈一般的黑暗腐朽。

而打破这种循环,其实还是要回归对科学与技术的本质认识,科学与技术必须提高事实生产力。曼哈顿工程,或者两弹一星工程就是典范。国家选择科学家必须以此位准则,不然象现在的中美学术圈,比烂是必然,官僚主义也是必然,排资论辈更是必然。 国家应该只对生死攸关的竞争领域立时效性很强的项目,然后全国放开竞争,双盲评选,在目标确定的前提下,一开始广撒网,然后在突出的团队里,选择龙头,再组建核心团队;同时充分数据共享,成果均沾(很多时候有重要贡献的,不一定只是核心成员,非核心成员很可能提了一个非常好的日后得到证明决定性的方向/方法,但他们没能力或条件去完成)。而对应的必须取消官僚与行政部门在科技与教育界的决定地位,他们只是后勤部队,不应该拥有指挥权。简单一点,恢复战时体制,不问出身,不问衔职,只问谁能打胜仗,一如曼哈顿工程和两弹一星工程的做法。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发展科技,不仅造福一国,一族,亦对人类持续发展有所助益。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12-29 05:18 回覆:
很高興有學術人一起檢討如何改進科研學術風氣。你說的,其實我在幾個月前也討論過:亦即追趕國外、研發方向明確的實用性科目,應該以工業應用成果為導向(像是“比超算快100000000倍”或者“創下等離子體溫度新記錄“這類自己畫的空靶,反而是很嚴重的Red flag警號)。不過如果是在理論或技術的知識前沿,如何突破尚屬未知的領域,就必須廣為撒網,切忌輕信公關來做“重點”投入。
至於崇拜權威、縱容學閥、或者迷信唯論文至上論,則永遠都有極爲惡劣的負面作用。

AbzX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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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6 13:54
科技部工作脱离实际, 职能与其他部门又多有重叠, 应当将考虑将科技部拆分, 一部分并入教育部, 组成新的科学教育部, 慢慢整顿学术风气, 而另一部分并入工信部, 组建新的工业与先进技术部, 抓紧专心做与产业升级联系紧密的工作.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12-17 03:15 回覆:
你的建議似乎值得考慮,但我對國務院内部行政細節不熟,沒有資格做論斷。

弃车成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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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6 02:14
新能源汽车算是搞对了。。。 半导体主要是之前没有市场吧 倪光南好像被联想赶出去后 做过芯片 但是没足够试用机会 最后就没了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12-16 04:28 回覆:
汽車和半導體等產業政策的得失,我已經反復詳細分析過了,這裏我只更正以往的一個筆誤:在過去十年苦心培養車用電池技術,爲了當前中國電動汽車產業的爆發奠下基礎的,不是科技部,而是工信部。或許劉鶴可以考慮讓工信部統籌半導體工業的進一步整合發展。此外,我的印象中,科技部似乎沒有在21世紀做過重要的正面貢獻,反而和教育部並列為危害學術風氣、人才培育、社會公益和產業發展的兩大毒瘤;如果事實不是如此,熟知詳情的讀者請賜教。

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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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4 23:56
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好像是一个决策份量很重的一个环节,自从集体学习量子科技研究和应用前景之后就开始加大布局,从54到量子科技再到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之后都会十分重视,但不应该过分相信权威,中国确实需要战略科学家,比如像王先生这样的,但是如果找错人真是万劫不复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12-15 06:55 回覆:
這是正文裏已經詳細並深入分析的問題,也是中國當前體制的最大漏洞:尊重專業是正確的原則,但專業事實必須經由不間斷的邏輯辯證來反復挑戰和確認。一旦把專業權威擬神化,學閥的錯誤和詐欺就無從揭發,何況是賦予他們額外的政治地位和權力,那當然是放任自私自利的忽悠謊言享受無限的正反饋輪回。我及時阻止了高能所的陰謀,但在量子計算和核聚變發電上晚了一步,已經讓國家承受極大的隱性損害(除了半導體、發動機、機床、儲能技術、生命科學因而沒有及時獲得應有的投資之外,學術文化的持續惡化影響更爲長遠),是我日常痛心疾首的事。

GUI-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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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18 01:05
在《关于阻碍《反垄断法》运行监督机制建设的问答》(https://zhuanlan.zhihu.com/p/19823599)一文中,刘旭对比了2009年和2014年学术生态的巨大变化,认为关键节点在于2011年底国家成立了“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专家咨询组”。这个咨询组的成立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地方。首先,该咨询组的成立是2008年王岐山就已经部署的工作,但一直拖到了2011年才成立,中间涉及因素,外人不得而知。其次,咨询组的纪律并未对外公开,外界不仅不知道咨询组成员是否可以为企业代言之类的纪律,也没有办法监督咨询组的工作。最终在执行过程中被扭曲的咨询组制度让咨询组专家和执法部门成了互相成就的关系。执法部门可以靠专家背书做一些有争议的执法,专家可以靠咨询经历获得更多的话语权,成为业界大佬。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11-18 11:39 回覆:
我並沒有什麽特殊管道,所以這類有關腐敗、壟斷的内幕消息一般無法置評,不過本周看到《經濟學人》上的一篇文章(參見《Attack on the Tycoons》,https://www.economist.com/finance-and-economics/china-attempts-to-clean-up-its-sleaziest-regional-banks/21806193)有所感觸:中國改開40年,全面引進市場經濟卻沒有配套的監管系統的結果,是重蹈19世紀英美的覆轍,朝向Gilded Age演進。美國能夠慢慢吞吞、用20世紀的前2/3來對自私的資本做出若干限制,是因爲擁有霸權,沒有太大的外來危險。中國在崛起階段,現任霸主已經在全力打壓,然而學術、金融、商業管理上都是一塌糊塗,欠債極深,不改不行。習近平的改革速度已經是超過我以往認知的人力極限了;上面那篇文章討論的是全國幾千家地方金融機構被私有資本侵占成爲Piggy Bank,這似乎是現在整頓的重點方向,我完全同意應該是最優先,所以大家稍安勿躁,有什麽不合理的問題提出來公開討論、以便提醒執政階層是應該的,但政府只能一步一步來也是我們必須體諒的現實。

GUI-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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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反垄断法领域一窥中国学术界和政府部门之间的关系
2021/11/18 01:00
这两天有关注了国内一个反垄断领域的学者刘旭(目前身份为清华大学国家战略研究院特约研究员),发现国内反垄断学术圈生态不容乐观。反垄断领域也算是有一定专业知识壁垒的领域,具体的执行效果,完全取决于中层执行机构。反垄断部门这几年的成绩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这不光是具体执行人的问题,在执法运行制度层面上,也存在一定问题。


刘旭在《反垄断法学术生态之反思》(https://zhuanlan.zhihu.com/p/19975945)中描述了反垄断学术界现状。简单来说,反垄断部门在过去一段时间内的做法明显有问题(文章列举了一些经典案件,比如奇虎360起诉腾讯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败诉),但学术界非但没有提出质疑,反倒保持沉默甚至点赞。文中有简述这背后的逻辑,我直接引用原文。

“首先,学者也构成了一个市场,符合执法者、司法者、企业需求的学者就可以得到回报,或名或利。于是就构成了一个双边市场:在为反垄断执法机构、法院做专家咨询时,学者可以不收费,但只有符合反垄断执法机构、法院偏好的学者才能被器重,才能被选入个案咨询小组、立法咨询小组甚至反垄断委员会专家顾问组;而在双边市场的另一侧,学者可以通过由此积累的声誉、接受采访的机会,再赢得更多给企业做顾问的机会。类似地,一些律师也会选择在媒体上力挺执法者,亲自撰文支持执法者(参见《 谁将是高通案背后的受益者?》中的罗列),从而寻求以后在代理当事人接受执法者调查的案件中争取获得处罚上的宽大处理。由此埋下的寻租隐患细思极恐。”

“当然,也并非所有学者都这么看重名利,或者都有资格参与这样的名利博弈。但由于人际关系等局限,以及国内论文发表、课题申报可能都需要仰仗学术权威的友情支持,所以许多学者,尤其中青年学者也就没有动力或勇气去挑战有争议的执法与司法实践,因为那背后往往有著名学者作顾问背书。同样,著名反垄断法学者之间也尽量避免公开在媒体上交锋,尽量维系一团和气的和谐氛围。”

“更糟糕的是,上述格局导致国家发改委反垄断执法机构不惜借助媒体造势执法,工商总局反垄断执法机构也选择在《反垄断法》生效6周年前后突击检查微软来作秀执法,而最高法院则在没有任何质疑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地给问题很多的奇虎诉腾讯二审判决赋予很高的荣誉和评价,并堂而皇之地写入最高法两会报告中去。这最终都导致在《反垄断法》适用中出错的执法者、法官可以借助裹挟舆论、蒙蔽上级,把自己有争议的做法上升为国家行为,从而让绝大多数人无法再敢质疑,以便换取自身正当性和安全感。在这样的背景下,之前保持沉默的学者想再提出质疑,恐怕就更难了。”

在今年10月26日,刘旭在动态中引用此文,并感慨“原帖是6年前写的一篇反思。当时,虽然感到悲愤,但仍旧对我国反垄断法学术界心怀希望。但现在反垄断法学术生态变得更糟了。没有反垄断执法机构的反腐败,也没有反垄断法学术界的反腐败,劣币驱逐良币,被收买的学者声音借助被收买的媒体泛滥。能做的,恐怕就只有让自己活成一束光,哪怕是稍纵即逝的闪电。”

Ro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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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08 10:37
小小建議:後註部份可以加上日期,比較能清楚知道是否為新發表的內文,一般人看過主文後比較不會再重新去注意,有後註的日期對讀者來說能清楚辨別其為新發表的內容並加注意及閱讀。謝謝!!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11-09 04:56 回覆:
我一直盡可能留下時間標簽,並且把新增補的文章置頂幾天,提醒老讀者注意。
不過統一規格,的確更方便新讀者回溯舊稿;此後新加的後註,我會加上日期標簽。謝謝你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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