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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25 11:39:37瀏覽415928|回應115|推薦37 | |
去年年初,我曾寫下《新年的回顧和展望》,對2021年的國際局勢做了估算、評論和建議。到了年中,又寫了《美國制華歷程分析及對中國外交政策調整的建議》,專注於未來十年的長期發展。因爲這兩篇所預測的大局方向和推薦的戰略主軸,都依然有效,請讀者先復習舊文,這裏一方面復習一些重要結論,一方面針對新年度所帶來的環境背景變化做若干補充。 美國 2020年美國大選期間,民主黨建制派爲了避免仇視財閥的Bernie Sanders在初選中勝出,强行整合了所有可控的勢力(參見前文《美國大選中的危險人物》),捧出最不得罪人的Biden為總統候選人。其後他們雖然嚴重低估了右翼民粹的力量,卻依舊靠著新冠疫情而在大選中橫掃白宮和國會兩院。然而Biden幹了一輩子的職業民代,習慣於空打嘴炮、一事無成,既無才華氣略,也無識人之明,再加上他有意避開2016年Hillary Clinton曾預先搜羅的民主黨内頂級人才,結果執政的幕僚團隊素質極差,對内欠缺人脈、毫無手腕,對外幼稚無謀、一廂情願,以致在至關重要的任期首年就耗盡政治能量,提前跛脚。 Biden在内政上的失誤有兩個層面:首先在政策方向的選擇上,輕重不分、本末倒置,專注在白左議題和社會福利,完全忽略了貿易和經濟供給面的嚴重問題;至於金融貨幣方面的通膨壓力,更是反正道而行,拼命火上加油。其次在執行上,政黨紀律在參議院徹底崩潰,反而被叛徒Manchin吊足胃口,虛耗了一年,立法成果卻只有兩個各一萬多億美元的刺激方案,都是反對黨原就想要的;到年底還遭受Manchin的公開決裂羞辱,連面子都沒有保住。 但是在外交上,Biden居然設法犯下更糟糕的錯誤:這裏的基本原因在於他所任用的國務院和國安會官員,都是讀死書的教條主義者,既不知彼也不知己,還貪婪無饜,處處想要占盡便宜再賣乖。以伊朗去核協議爲例,既然當初是美方主動撕毀條約,那麽照理伊朗可以要求額外的補償;此外原協議談判至今已有六七年,美國的國際地位持續下降,恢復原文已經是最佳脚本,再加上從中東抽身、專心遏制中國崛起是美國的大戰略方向,就算爲了國内輿論而必須要求伊方做出讓步,也應該只是裝飾性的條款。然而Blinken不但不接受任何妥協,反而基於Trump極限施壓的最後通牒上另加要求,連在Biden任期内不做反復的承諾都不肯給;所以當前美國的外交政策,其實比Trump政權還要貪心、過分得多。 這種吃乾抹净的心態,應用在中美博弈之上,就是白左外交體系所鼓吹的“Selective Engagement Strategy”。這裏的重點,既不是“Strategy”,也不是“Engagement”,而在於“Selective”;換句話説,他們和Trump的目標完全一致,亦即要將中國的發展進程打成倒退,所不同意的只在後者的全面敵對策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在他們眼中是下下策;連減免關稅原本就是兩利、在通膨威脅下尤其有利美方,他們都錙銖必較,務求多占便宜。Blinken和Sullivan心中的理想手段是讓“盟友”下場和對手廝殺,然後自己出面交涉斡旋,從雙方都榨取額外的利益,然後另找新炮灰,周而復始。所以像是氣候政策之類的“合作”對話,絕對不是什麽友善示意的“交流通道”,剛好相反,其用意是爲了在炮灰盟友和中國廝打的過程中能保持適當距離,以方便見機用力捅刀。 然而美國哄騙炮灰的藉口雖多,不論是地緣戰略,如針對日本、印度和台灣,或者是“民主人權”,如對德國和捷克,又或是同盟義務,例如立陶宛和澳洲,最終引發的衝突都是同一類,也就是從外交下手,孤立並挑戰中國,間接影響貿易實利;其基本原則在於打擊中方弱點,同時保護美方自己的罩門。中國的對應之道,自然應該在對炮灰做出足夠的懲罰以儆效尤之後,反過來針對美國的軟肋另開戰綫;不過在詳細探討合適的新戰綫之前,讓我們先對2022年的世界環境,預先做出評估。 除了Biden政權對内提前跛脚,對外招式用老之外,2022年的美國還有什麽可以事先預期的發展呢?當然,年底的期中選舉,由Trump主導的共和黨右翼民粹勢力基本可以確定會奪回國會,但真正重要的是,我反復警告過的通膨壓力正在持續惡化,迫使美聯儲終於在2021年12月決定加速縮減貨幣增發(Accelerate the Tapering),以便在2022年三月結束量化寬鬆,並且可能隨後就開始加息。然而過去幾年史無前例的美元濫發,已經把美國金融體系的每一個角落都吹出歷史性的泡沫(這個現象被稱爲“Everything Bubble”),一旦銀根被抽,必將有骨牌效應,由於美國國内不再有可以泄壓的安全閥,唯一的出路是把災難轉嫁到金融財政體系更虛弱的國家去,例如土耳其、南非和拉美;然後可能引發連鎖反應,演化爲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在新冠疫情已經讓許多政府疲於奔命的背景下,這場經濟危機傳染到若干國家的政治層面是無可避免的。 英國 這些可能發生政治危機的國家,也包含了英國。在三年前我已經詳細解釋過(參見前文《談Brexit》),脫歐是少數英國土豪(尤其是媒體財閥)在2016年為了逃避歐盟新立法的反避稅指令(ATAD)而加緊推動的,其後Theresa May基於國家利益和經濟常識,試圖選擇沒有逃稅功效的軟脫歐,自然受到幕後的權力階級全力抵制,最終只能黯然下臺。接著Boris Johnson之所以被推舉出來,正是因爲他人格卑下、自私自利,又向來有小丑的娛樂性,很受保守黨選民歡迎,非常適合作爲硬脫歐的推銷員。但是硬脫歐有極大而且立即的危害,在過渡期結束之後必然會明顯化,那麽Johnson當然也必須爲此背鍋、引咎辭職,然後再等一段時間(媒體財團需要足夠時間來對選民洗腦,為新任首相製造光環,又不能拖太久,否則新首相很難把各種施政失敗的責任全部推到前任身上,最佳的折衷是一年半左右)進行大選,以便讓保守黨再度組閣、繼續圖利幕後的財主。當然,在新首相的蜜月期立刻召開大選,也是可行的時段選擇,但這裏的前提是反對黨必須自願落入陷阱,如同2019年那樣;這是因爲英國在2011年修過法,之後要提前大選必須由國會2/3同意。 既然英國的下一場大選時間定在2024年前半,那麽原本替換首相的理想時段就是2022年底;這一點也可以靠解讀英國國家年度預算來做出印證:財政大臣Rishi Sunak是首相備選人物之一,爲了爭取選票,他在黨内初選之前的最新一個預算必然會多方設法減稅以討好保守黨選民,然而2021年3月版的預算卻反過來大幅增稅,顯然他當時預期Johnson下臺是在2022年3月之後的事,所以提前一年增稅特別方便在2022年度減稅。然而出乎意料的,Johnson在2021年12月就爆發了前所未有的醜聞,雖然本質上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在封城期間聚會喝酒),但因爲直接譏嘲己方選民的愚昧(派對正歡時,發言人開玩笑假裝對新聞記者撒謊撇清),並且被錄下來公佈,後果反而格外嚴重,屢經貪腐案而不動如山的民意支持率忽然崩塌,提早半年多將替換首相提上日程。然而幕後的實權階級並沒有準備好,例如舉足輕重的Rupert Murdoch到去年底才選定外務大臣Liz Truss為下一任代理人,宣傳造勢剛剛開始(可以簡單從Murdoch系媒體的政評文章看出來);此外預定在2022年5月5日舉行的地方選舉(Local Election,即鄉鎮級)很可能會是慘敗,特別需要Johnson來背鍋。因此雖然敵對勢力(尤其是有私怨的,例如前任首席幕僚Dominic Cummings)正在全力試圖擴大醜聞,依舊有不少權力人物希望他至少撐到5月才下臺,然後再由Truss或Sunak(他有非Murdoch系媒體財閥的支持)繼任首相。 Truss和Sunak的人品和才能並不見得比Johnson高明,作爲財閥的忠實代理人,他們也不可能真正改弦易轍,扭轉政策方向,所以換首相這件事,並沒有什麽直接意義;這裏值得探討的,在於保守黨高層更替所可能引發的間接效應。2021年5月的區域選舉,主張獨立的蘇格蘭國家黨如我所預料的掌控了蘇格蘭議會,事後卻因爲統獨民意差距不大,沒有把握獲勝,也就不急著舉辦公投。前面所談的,英國執政的保守黨在鄉鎮級選舉大敗、首相引咎辭職、脫歐持續損害經濟、再加上美聯儲加息等等負面因素,可能足以推倒民意平衡,促使蘇格蘭在2023年或2024年獨立(公投的準備工作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MI6素來是顔色革命的主要黑手之一,英國外宣更是白左外交的基礎(所以在BBC裁員時,可以仿效RT趁機雇用一些英語外宣人才),聯合王國的崩解將是對昂撒霸權集團的重大打擊,因此也是造福人類社會的一大幸事。 歐盟 最近幾年,歐盟在Merkel和Macron的領導下,不再盲目追隨昂撒集團,轉而自主維持與中方的互惠關係以及歐俄邊界地帶的穩定。Merkel在去年的退休,不但使歐盟損失了理性的決策核心,給予東歐小國主動鬧事的空間,也顛覆了德國政壇自二戰後的健康傳統,首次出現三黨聯合政府;尤其一個極端政黨(綠黨)得以掌控外交部,隨即執意忽略國家利益,專心遵從白左宣傳洗腦的宗教性教條,使得這個執政聯盟先天就充滿矛盾、極爲脆弱。相對的,今年春天法國總統大選中對Macron威脅最大的Valérie Pécresse在經濟、貿易、外交等議題上並無重大的政見差別,我們可以預期法國的對外政策將得以延續;因此中方對歐外交努力的重心,應該適度從德國轉向法國。 在經貿方面,歐盟體量大,又有歐元作爲防護,對美元金融危機有較强的免疫力,然而歐洲的經濟成長長期低迷,屢屢錯失新興工業的契機,整體處於慢性衰退狀態,體質並不强壯。2020年代最重要的新舊工業更替,將是電動車取代内燃機的過程,預期在今年進入高檔期,在中國和歐盟市場都應該會超過25%的級別。中國在過去十多年,成功培養了一批世界級的電池製造商,獲得全球技術先進地位,從而促成當前國產電動車百花齊放的局面,並具有很强的國際競爭力。歐盟對減碳特別熱衷,是中國電動車企搶占額分的重點市場;不過汽車製造剛好是歐盟的頭號消費性工業,德國的BMW和意法的Stellantis都沒有及時投入電動車的研發,可以預見這些大型車企面臨困難之後,會試圖將保護主義政策提上臺面,中方有必要準備好預案,及早應對可能在明後年出現的挑戰。 日本 日本經濟對汽車製造業的依賴,更甚歐盟;後者的頭號車企大衆汽車至少在幾年前的柴油排放作弊醜聞爆發後,就轉向投資開發電動車,所以短期内沒有掉隊的危險。相對的,日本的豐田雖然曾經是Tesla的原始投資人,卻在2013年徹底放棄電動路綫,全力投入氫燃料電池技術,一直到2021年下半,大勢已去,才三心兩意地試圖亡羊補牢。未來幾年,中國電動車企所獲得的新額分,必須來自舊有的汽車品牌,其中日本廠家落後最遠,將是最大的輸家。剛好RCEP生效,東南亞市場成爲低垂的果實;中方除了加緊談自貿協議以幫助廠商進入拉美亞非之外,也應該準備好應對日韓的保護主義措施,他們很可能會早於歐盟出手。 汽車是所有製造業中的最大宗,它在任何一個國家繁榮發展,都足以推動其整體經濟的快速成長,最終步入先進工業國之列。日本在二戰後40多年的經濟起飛,靠的正是汽車工業支持機械、冶金,再加上消費性電子產品推動半導體。然而到了1990年代,美國出手以政治手段消滅了日本的半導體設計和晶圓製造產業,把市場額分搶來和台灣、南韓瓜分,以致於當前日本的經濟產出和生活水平,高度依賴汽車製造和出口。電動車在未來幾年迅速取代内燃機的同時,日本經濟也會面臨釜底抽薪、無以爲繼的尷尬場面;換句話説,中國官方不必出一指之力,自由市場競爭自然就會永久性地解除日本所構成的戰略威脅。 日本的新首相岸田文雄雖然木訥呆萌,卻能主動提議“新資本主義”,想要以規範市場經濟、而不是濫發福利的手段來解決貧富不均問題,顯示出若干智慧和務實性。有智慧並務實的政治人物,向來是適合中方合作的對象。既然日本在未來5到10年就會面臨經濟、財政和人口結構的斷崖,即使政壇動蕩,又換上絕對仇中的領導,也不會構成重大危險。所以雖然岸田政府正在和美國談判,想要加入對華科技禁運,但這有簡單的解決辦法(亦即化整爲零,獵取技術人才),因而日本仍然值得中方考慮積極爭取,以充分發揮RCEP下的經濟互補性。 俄國 和中國經濟互補性最强的,還屬俄國。中俄之間“Better than Allies”的關係,將是中國在美國全力打壓之下,繼續和平崛起的堅實保障。但是由於中方過去幾年一直不聼我的勸,把應該專注在儲能技術的科研資金浪費到毫無實用可能的核聚變之上,未來30年對天然氣仍然會有高度的依賴,因此有必要積極建設新的管道,一方面減低己方能源進口面對海上封鎖時的脆弱性,另一方面也賦予俄方和歐洲買家交涉的底氣。 正因爲俄方是資源出口國,和美國也沒有貿易上的相互依賴,所以Putin在2014年之後,得以逐步和歐美脫鈎,然後采行“Strategy of Tension”,亦即以美國之道還施彼身:既然當年美國靠著施加軍事、經濟、宣傳、外交等全面壓力,逼迫誘惑蘇聯采納自殺性政策而贏得冷戰勝利,現在俄國就反過來主動維持或甚至升級英美所製造的國際緊張態勢,直到霸主疲於奔命、吃不消爲止。中國的國情不同,對全球貿易體系依賴很深,不適合模仿俄方和美國做全面公開的決裂對抗,但Putin對美戰略的基本思路還是值得借鏡的。換句話説,既然Biden政權的外交戰略,是選擇性地尋找中國的弱點來作爲重點打擊方向,中方的最佳對策,也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針對美國的軟肋來做反擊。 美元 當前美國的軟肋就是對美元金融霸權的過度依賴。冷戰結束後,美國經濟迅速虛擬化、金融化,財政基本依賴美元來對世界做收割(參見前文《美元的金融霸權》)。至今美元仍然占有全球貨幣交易/儲備的60%額分,而美國本身的進出口貿易占比只在10%的級別,這個6:1的杠桿,正是美聯儲能在過去兩年憑空增發5萬億美元的底氣所在。只要美元超發依舊由全球買單,那麽不論美國的金融和財政如何胡搞,總是能夠簡單地靠多印鈔票解決問題。美國霸權的其他體現,包括軍事、外交、文化、科技、企業、宣傳等等,即使腐化、低效,也都可以靠撒錢來支撐,所以美元才是後冷戰時期美國霸權的真正基石。 但是如果美元超發導致全球金融體系的過度飽和,那麽原本的正面作用就會有反轉的危險:先是出現通脹,使得國際用戶有替代美元的動力;如果美國無法阻斷這個進程,那麽美元的國際額分就會開始降低,減低其購買力,從而進一步加劇通脹;接著迫使利率飆升,資金短缺,經濟停滯,最終成爲滯脹;然後惡性循環不已,由金融吹出的强大國力假象迅速泄氣消縮。這不但是美國霸權終結的最可能脚本,也是最理想的版本,因爲它是一個完全和平的過程。許多人空談要複製20世紀英美霸權和平交接,卻不明白當年大英帝國之所以心甘情願地讓出霸主寶座,正是兩次大戰和1956年第二次中東戰爭被美方把握機會、反復在財政金融上落井下石的結果。 所以對美博弈的關鍵,在於減低美元的國際額分。這裏最基本的第一步,是中方自己的進出口貿易,應該立刻盡可能去美元化(但不一定須要改用人民幣;國際通用性成長需要時間,如果在當前國際情勢下緩不濟急,歐元和其他主要貨幣也可以暫時接受)。第二步,是和俄國中央銀行深度合作,定下預案,以便在美國陷入下一場金融危機之時,能及時高效地保護自己、削弱美元。第三步,以美元超發和通脹為嵌入點,和中東產油國商談解決他們手中美元財富的縮水問題,盡可能拓展人民幣計價的能源交易額分。第四步,以東盟和俄國為起點,設立以人民幣為核心的改進版Bretton Woods體系,然後持續挑選對外貿易平衡的新合作夥伴,逐步擴張,徹底清除美元對這些經濟體的影響力,加速提升人民幣的國際地位。 結語 俄方在當前的烏克蘭危機中,展示出震驚歐美的强硬姿態,因此媒體普遍描述為“攤牌”。然而Putin顯然並不能指望立刻根本性地解決衝突,剛好相反,他的戰略考慮是基於俄方在經貿和軍事上的敵我對比還在繼續改善,所以當前的階段目標只在於劃下紅綫、實質凍結北約慢性侵蝕的進程,以待2025年之後俄方以更强大的戰略優勢來獲取更優惠的新國際格局。如前所述,中俄的國情不盡相同,所以不能也不必照抄這種主動維持軍事緊張的策略,但長期局勢的演進方向一樣是時間有利己方,那麽采納類似的戰略思維也就理所當然。這裏最重要的第一步,是連外交層面都應該誠實地接受美方有無可化解的敵意這個事實,避免讓對手所謂“選擇性接觸”的友善假象成爲中方自縛手脚的藉口,這是有效劃下紅綫、立即止損的先決條件。 【後註一】這篇正文寫於兩周前,因爲是特定管道的邀稿,只專注在宏觀戰略分析,尤其是我倡議已久的政策建議(博文一般會避免老調重彈,但政策建議是例外,只要還沒有被采納、實踐,就必須不斷復述)。當前的烏克蘭危機是2022年國際局勢的一大變數,卻不適合在正文中細加著墨;以下是我在留言欄做過的兩個評論,放在【後註】以方便讀者一並參考。首先是在2021/12/08,討論了烏克蘭和俄國的決策考慮: Zelenskiy治下的烏克蘭,因爲沒有無限印錢的選項,在過去幾年面臨政治、經濟、社會的持續惡化,已經被迫把反對黨關起來(西方媒體當然完全無視),然而還是眼看著要全面崩盤,剩下唯一可抓的稻草是對東烏用兵,希望憑藉軍事勝利來維持自己的政治地位。今年三四月間,他就已經準備動手,結果Putin立刻陳兵邊境;當時Biden政權剛上臺,還處於狀況外,趕緊叫停,只有英美外宣體系出面聲援,渲染俄國“準備侵略”。 過了半年,國際上出現能源短缺危機,Putin手裏的能源牌更加强勢,烏克蘭内部的經濟和社會壓力也更大,眼看著Zelenskiy很可能拖不過這個冬天。所有的跡象顯示,在過去兩三個月,他和美國的國安外交情報和宣傳體系達成共識,計劃要在明年初(冬奧可能曾經是個被優先選擇的節點)用兵,所以雖然俄軍並沒有大幅調動(上次事件緩和之後,俄軍把重裝備留在邊境附近,部隊回歸原駐地,原本就可以很快反應,不必在前綫等待),英美媒體開始無中生有、反復報導俄國的“侵略”計劃和動作。 因爲軍事上早就準備完善,Putin現在可以簡單在外交上做出絕對强硬的警告,甚至要求北約簽約保證不再擴張。這當然不可能被接受;Putin的用意,在於提醒Biden政權裏的那些白左蠢蛋,他們手裏根本無牌可打。而他之所以能有這樣的絕對戰略優勢,正是自2014年之後,根據己方利害考慮,主動選擇脫鈎方向的成果。現在不但俄國的銀行金融業完全不懼被踢出SWIFT系統,能源業有中國作爲替代顧客,高科技和軍工產業轉向東亞零件供應商,甚至連農業都徹底獨立重建;這都是忍受了幾年極大痛苦才換得的長遠利益,也是我所倡議的針對性、選擇性脫鈎戰略的最佳示範。 【後註二,2022/01/24】這裏針對俄、美、德、烏四方博弈,做了較完整的解釋: 因爲當前烏克蘭局勢剛好是美英霸權的典型操作,所有昂撒媒體必須統一口徑、全力推動假新聞,結果不但人在國外的讀者往往面對洪水般的謊言,習慣照翻美國國際新聞稿的地區如台灣,更加是胡扯蛋的重災區,所以我上周和史東做《八方論壇》,特別選的題目就是討論此次美俄對峙的幕後真相。最近幾天又有一些新消息(主要是Scholz的決策),我正準備再做另一期訪談來追加評論;這裏只簡單提出事實的綱領。 首先,Putin絕對沒有主動打烏克蘭的意圖,任何拿著《NYT》或《Washingtong Post》文章指指點點的人,必須先回答兩個基本疑問:1)打烏克蘭對俄國有什麽好處?2)即使你假設Putin是個衝動的蠢蛋來回答前一個問題,那麽爲什麽去年春天不打、夏天不打、秋天不打、現在隆冬期間反而升級衝突?並且還遲遲不真正出手,平白賦予美方做外交和軍事準備的時間?英美宣傳機構欺負自己國民智商低、容易忽悠,所以編出來的謊話漏洞百出也不成問題;旁觀者如果也接受那些明顯的胡扯,就太辜負父母賜給的腦子和師長辛勞的教誨了。 當然,這個事件即使忽略全球地緣戰略態勢的大局背景(亦即中國崛起、霸權交替),只看局部的互動,也是4方(俄、美、德、烏)博弈的問題,有相當的先天複雜性,所以光知道美英宣傳不靠譜並不保證正確認知會自動浮現(參考當前充斥大陸網絡的胡猜,更別提所謂智庫的分析)。還好博客這裏已經反復解釋過其中三者(俄、美、烏)的戰略考慮和決策習慣,先簡單為大家復習一下。 Putin對自己的戰略意圖和戰術運作一直很公開、直白,沒有什麽猜測的必要或懷疑的餘地:他的目標是短期内遏止北約東擴、長期則試圖收復若干被侵占的勢力範圍,而所選用的手段則是所謂的Strategy of Tension(這真的是俄方自己的用語),亦即既然美英靠製造事端來打擊對手,俄方在終於補好所有罩門之後,可以反過來維持或甚至提升衝突緊張的態勢,讓美方承受不住自己引發的麻煩。 美國的霸權伎倆我更是已經討論過幾百次,總結起來就是忽悠“盟友”當炮灰。這裏又分第一綫的軍事外交炮灰,和第二綫的經濟貿易炮灰:先讓前者挑起事端,然後見死不救,再鼓動後者去做傷人傷己的制裁,美國作爲“仲裁者”,可以從中多方揩油。體現在對俄方向,烏克蘭是前者,德國則是後者。這套伎倆固然無本萬利,但必須有一、二綫炮灰都配合才運作得起來;這一點正是理解這個事件脈絡的關鍵。 從前面的討論,可以看出美俄博弈的成敗,取決於德國的選擇。2014年Putin在烏克蘭失手,落入美國的陷阱,被迫出兵。當時Merkel受到外交和輿論的多重壓力,又兼被BND(德國聯邦情報局,那份報告後來被泄露出來)忽悠,說只要配合美國做全面經濟制裁,CIA會夥同俄國的Oligarchs發動政變推翻Putin,於是她咬著牙忍痛接受德國企業的巨額損失,結果卻是Putin的民意支持率衝破90%,權力更加穩固。到了2015年,她已經明白自己上當,特別訪問Moscow,和Putin進行了一場秘密會議(這裏所謂的“秘密”,指的是她下令摒棄所有德方的幕僚、助手和翻譯,獨自和俄方會談幾個小時,所以全世界都知道他們談了,卻誰也不確定談的是什麽),然後德俄之間隨即有了兩個公開的外交發展,一個是NordStream II上馬,另一個是Minsk協議,要求烏方容許東烏高度自治以換取和平。 其後的七年裏,Merkel一直是棄車保帥,不求取消對俄制裁,不圖貫徹Minsk協議,只求建成NordStream II。這裏我認爲是她人單勢孤,在美國全面滲透掌控德國政治、情報、宣傳體系的背景下,連和幕僚討論的餘裕都沒有,只能獨自默默地為解除這些桎梏做最間接隱性的努力(德國政治人物誠實討論戰略議題的空間,可以從昨天海軍總監只説了兩句客觀評估就被迫辭職看出來)。她的第一優先考慮,自然是預期美國會重施故技,利用烏克蘭挑起衝突,再次强迫德國去當經濟炮灰,而NordStream II是讓德方能置身事外的關鍵前提,只要有它作爲備用,德國的天然氣供應就不受東歐局勢制約,可以獨立選擇理性的外交政策。 所以烏克蘭之所以又在2021年發生衝突,並且一路拖延惡化到2022年,是烏、美玩弄敲詐的老把戲,卻沒有想到俄、德都已做好準備,願意奉陪的結果。上周我上《八方論壇》討論這件事的時候,還不能確定Scholz是否有足夠的智慧延續Merkel的策略,過去幾天的一系列新聞,徹底解除了我的疑慮。例如昨天Blinken和俄方會面,居然是空手到,拿不出承諾的Counter-Proposal,只能要求延展日期;這裏的幕後機制,是美方原本對Scholz做了三點要求:1)譴責俄國侵略;2)軍援烏克蘭;3)公開承諾將發動新制裁;結果被德國全部否決。雖然博客讀者應該看得出,Scholz若是同意了,反而等同為Zelensky開一張空白支票,導致戰爭必然發生,但在當代歐美的民選體制下,出現有基本常識的領導人,依舊算是一個驚喜,畢竟不但日本和澳洲做不到,連Biden政權原本都自信滿滿,沒有意料到德方會有自保的舉動。 【後註三,2022/01/26】雖然這個冬天昂撒集團炒作“烏克蘭危機”,起自去年10月底、11月初(這個時間點剛好對應著烏克蘭天然氣儲備用罄,歐盟被迫反向供貨,同時德國剛大選完畢,還在組建新政府過程中)一批美國媒體的渲染(一開始是兩張俄軍裝甲部隊的衛星照片,也是至今唯一的物理證據,但這早已在網絡上被證僞,其實是俄國第144機步師和第3摩步師原駐基地,切掉軍營宿舍大樓,只放大停車場的結果),但在12月下半聲量又明顯上升一個層級,卻是由英國媒體主導。美國人的造勢,發生在Biden政權内部開始準備經貿制裁和軍事反制手段(然後發現基本都不可行)之前,其後忽然有了節制並不奇怪,但是爲什麽英國人剛好相反呢?答案其實也在正文之中:Boris Johnson鬧出嚴重醜聞之後,當然是多管齊下(亦即MI6、BBC、保守黨媒體財團,其中MI6可能特別熱情澎湃,因爲搞亂國際秩序向來是它的核心任務),設法製造國際危機或至少其假象,以轉移選民注意力。英國人生產假新聞的效率和誇張程度,都比美國人更勝一籌;我在博客已經公開並詳細解釋過十幾次了,明確照會所有讀者這些國際英文媒體正在全力推動一個謠言洪峰,然而留言欄和電郵信箱仍然是一條接著一條引用那些明顯謊言來要求我解答的信息。在此嚴正警告,Russells Teapot全面適用:有再犯者,一律刪、禁、封伺候,勿謂言之不預也。 【後註四,2022/01/26】因爲東西德是冷戰的最前綫,德國繼承了非常龐大的情報體系,而且並沒有在冷戰結束後做出足夠的縮減,繼續躲在暗處隱蔽起來。這裏(參見《Apples AirTag uncovers a secret German intelligence agency》)介紹了一位好奇心過强的德國民衆試圖揭開這些帷幕的成果,在此與大家分享。 【後註五,2022/02/01】Boris Johnson剛剛突襲訪問了烏克蘭;讀者可以拿這件事來和【後註三】做對照印證;與此同時,Putin卻和Macron、Draghi進行了多輪的網絡會議。整體來看,美國被英國人牽著鼻子走,還在幻想著裝腔作勢的强硬姿態能帶來光彩的下臺階,然而德、法、意已經完全脫軌,自行和俄方深度交涉,眼看著要公開架空美方、獨立簽訂歐俄和解,Blinken卻毫無所覺,依舊貪婪無饜,堅持靠外宣鼓動炮灰去送死的無本萬利勾當,連Zelensky都受不了(他剛剛在電話裏頂撞了Biden,所以有發生政變的可能,不過局面已經爛了,扯得越大,後果對美方越糟糕),使得七年來毫無進展的Minsk協議忽然重獲生機。Johnson和Blinken,一個小丑和一個蠢蛋,自挖昂撒集團的墳墓,真是人類的大功臣,Darwin Prize實至名歸。 【後註六,2022/02/16】《Washington Post》發表了一篇專文(參見《Inside the White House preparations for a Russian invasion》),介紹Biden團隊如何殫精竭智 ,與Putin鬥智鬥勇,終於成功消弭俄軍入侵計劃於無形的偉大史詩。不過我個人覺得文章中唯一的重要訊息,在於整個事件由Sullivan主導,Blinken並沒有積極參與。 爲什麽Sullivan主導這次烏克蘭鬧劇,是一個重要訊息呢?請讀者去找找他的履歷表(例如《Jake Sullivan》 on Wikipedia):他最早是Hillary的幕僚,後者從國務卿任上退休之後,Sullivan才轉任副總統Biden的國安顧問。2016年,Biden禮讓Hillary獲得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提名,Sullivan又回鍋Hillary團隊。當年大選過程中,那個Hillary競選團隊試圖製造Trump通俄醜聞,不惜私下非法監聽Trump住所,正是由Sullivan主導,現在被特別檢察官John Durham逐步揭發。一方面,這種我說你有罪、你就是有罪的自大態度,與最新的“俄軍入侵”故事如出一轍;另一方面在司法單位步步進逼的背景下(參見《White House adviser Sullivan gets fresh scrutiny for role in false Trump-Russia collusion claims》),客觀上也不能排除Sullivan遵循類似Johnson的政治邏輯,試圖製造國際危機來挽救自身生涯的可能。 【後註七,2022/03/05】知名歐洲民間政論家、原籍希臘、現居倫敦的Alexander Mercouris認爲Putin想要複製敘利亞方案(參見《Russias strategy in Ukraine follows Syria model》-The Duran),亦即將頑固的敵對力量驅趕並隔離到西烏省份,就像敘利亞反政府份子被集中到Idlib那樣。我認爲這並非不可能,但Mercouris忘了解答真正的核心難題,也就是到哪兒去找正當、合法、又可信任的新烏克蘭政府。別忘了,敘利亞原有的總統al-Assad本來就是俄國的盟友,而烏克蘭的Zelensky卻是美國的傀儡。缺了Idlib的敘利亞,還是敘利亞;然而如果親美力量被趕到Lviv,那麽很方便歐美承認他們為正統烏克蘭政權,根本問題並沒有解決,而是會長期潰爛下去。我無法排除俄方這麽做的可能性,但除非有Mercouris還沒解釋的妙計,否則顯然是次優解。(2022/06/30復盤回顧:近四個月前的這條評論是正確的:俄軍在第一階段的戰略目標是以戰逼和,第二階段則是殺傷對方有生戰力,並不是驅趕隔離。) 整體來説,Mercouris的水平遠高於一般正規媒體,很值得大家參考。但我也想提醒讀者,他對歐盟極度悲觀鄙視,有點超出純理性範圍。此外,他欠缺金融和軍事的專業知識,所以相關結論不可盡信。 【後註八,2022/03/07】根據衆多媒體報導,美國國務院正在積極推動與伊朗和委内瑞拉緩和關係,以提升國際油氣供應量,減低制裁俄國所引發的通脹效應。就連被Trump單邊廢除、Biden置之不理一年多的Joint Comprehensive Plan of Action(亦即伊朗廢核協議),也有了“突破”。這正是我昨天在留言欄所描述的“各個擊破”戰術:如果第三世界不團結起來,就會讓昂撒集團如願以償;而若要團結,只有中國才有足夠的體量和能力來充當核心。 【後註九,2022/04/08】英國政壇剛剛暴露Rishi Sunak的妻子大幅“避稅”的消息;博客讀者應該參考正文中有關五月地方選舉和誰能繼任Johnson這個議題的思路來觀察這個事件。 【後註十,2022/06/28】英國脫歐之後,我一直强調蘇格蘭再次獨立公投是必然發生的崩裂點;去年開始在留言欄中估算其時段為2023-2024年(先公投並打官司、然後才能正式獨立,需時甚長),並且在今年一月明確寫入這篇特殊管道邀稿的正文;大家可以和最新消息(參見《Scottish government seeks independence vote in Oct. 2023》)參照。 【後註十一,2022/07/05】本周Boris Johnson的新醜聞(參見《Fresh Scandal Threatens to Tarnish U.K.’s Boris Johnson and Tory Party》),因爲兼具性騷擾、派對和撒謊,剛好提醒大衆回想所有主要的既往醜聞,在幕後財閥原本預定期限將至的前提下,應該足以導致他下臺,值得大家密切關注。 【後註十二,2022/07/06】忽然想起若干讀者可能會對工黨黨魁Keir Starmer存有幻想。在這裏提醒大家,Starmer娶了猶太名媛,子女都入了猶太教,代表的是國際財閥勢力,任務是和保守黨幕後的土豪爭權。真正的左派是前任工黨黨魁Corbyn,但他正因此而被左右兩派主流媒體一致詆毀,描述為瘋子和極端分子,被迫黯然下臺。這也是近年歐美關心民衆權益的政治人物的典型下場:亦即若是支持小企業,就成爲“極右派”;代表勞工利益,就獲得“極左派”的標簽。所謂的“主流”、“中間”政黨,都是大財團的傀儡,差別只在於哪些大財團罷了。 【後註十三,2022/07/20】保守黨新黨魁選舉的國會階段剛剛結束,正文中所討論的Sunak和Truss果然脫穎而出。然而在兩周前Johnson剛宣佈辭職時,他們只分別被市場賭盤估算為有不到1/8和1/11的勝算,對應兩者同時進入決賽大約是2%的機率。博客清楚示範了的,是在去年底(亦即正文中所討論的,直面侮辱選民的醜聞發生之後,幕後財閥必須緊急確定下一任代言人)就已經有足夠的公開訊息來做出正確預測。這除了證明市場、賭局和社會群衆都沒有資格或能力做理性分析之外,還有什麽其他的教訓呢? 好在我不是跳大神的網紅,不但不想故弄玄虛,而且非常樂意詳細解釋邏輯推演的每個步驟。這裏的關鍵觀察,在於Sunak代表著昂撒系的金融勢力,支持Truss的則是非金融的土豪,尤其是Murdoch(亦即三年前捧出Johnson的同一個利益集團)。另一方面,由於Johnson貪腐太過嚴重頻繁,民意自然會渴望一個形象清新的非典型政客(參見前文《民主體制下的救世主情結》),這次被簇擁出來的是Penny Mordaunt。這樣的形象候選人並非無望勝選,Carter和馬英九都是前例;不過那是在半直選(美國)或直選(台灣)體制下才有較大的可能,而英式國會制恰恰就是設計來徹底“過濾”民意的,所以Mordaunt在國會初選階段被搓掉是正常(事實上,兩周前原本民調最高的Ben Wallace拒絕參選,已經明顯是搓圓仔湯的結果)。 雖然目前似乎是Sunak遙遙領先,我已經反復解釋過,Truss的幕後老闆其實更為强力,所以反而勝算更大。不論如何,英國經濟、社會、政治都面臨崩潰,2024年大選保守黨基本沒有希望,應該會由猶太系金融勢力的代言人Starmer上臺接手,剛好方便那些國際財閥抄底。 【後註十四,2022/07/22】今天消息傳出,經過幾個月的幕後角力,VW的工會終究還是壓倒專業管理階層,和豐田一樣爲了避免立即裁員,要延遲將產能向電動車轉移,並且迫使倡議全速進行產業轉型的總裁Diess提前離職。這必然會加速德國工業的衰落,即使僥幸熬過今年的能源短缺和通貨膨脹,明後年也將有連續不斷的動亂與衰退;然而越是須要懸崖勒馬,原本自己作死的愚民很可能反而越要變本加厲,最近德國地方選舉中綠黨的支持率持續提升,是極為凶險的噩兆。 【後註十五,2022/09/05】美國中期選舉在即,如無太大的意外,共和黨將至少拿下國會的一院,而其最大的影響,將在於反對黨能夠繞開司法部的阻撓,對Hunter Biden案做獨立的調查。對Hunter的MacBook事件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參考吹哨人John Paul Mac Isaac的這個視頻訪談《The Laptop w/John Paul Mac Isaac and Larry Johnson》。 【後註十六,2022/09/28】Liz Truss一上臺就推出極爲激進的減稅法案,立刻導致英鎊匯率的崩潰。我想提醒讀者回顧博客在過去三年的分析,亦即昂撒土豪完全不在乎國家的存亡利害,一心只想要避稅減稅,而Truss正是這幫人在操控Johnson完成脫歐任務之後,推出來替換他的新傀儡。從這個非常極端的短綫運作來看(拿經濟問題當藉口來為富人減稅,固然是Thatcher以來的慣技,但當前的危機非比尋常,很明顯地必須小心處理),這批土豪已經接受保守黨不可能贏得2024年的大選,所以可以竭澤而漁,在失去政權控制之前,做出最後的搜刮。我在俄烏戰爭一開始,就斷言英國將是受損最重、崩潰最早的主要國家;Truss的這番賣國操作,對其國運只不過是雪上加霜罷了,真正重要的是歐洲接著要翻倒的骨牌還多著呢。 【後註十七,2022/10/16】英國政壇的宮鬥還在繼續升級中,雖然其脈絡並沒有跳出我在過去三年所談的内幕,但主流媒體當然還是努力扭曲細節,為己方臉上貼金,所以在此簡單解釋一下。這裏的基本事實前提,仍舊是保守黨内部有兩大派系,亦即土豪派和金融系,在最近的黨魁選舉中,他們分別推舉Liz Truss和Rishi Sunak為候選人(而且是幾年前就有計劃準備,所以這兩人雖然無德無才無功,依舊平步青雲)。因爲土豪派勢力强於金融系,在去年底Truss和Sunak被秘密確認領銜之後,博客就能夠斷言他們將是決賽的主角,而且最終會是Truss勝出。 Truss上臺之後,當然是知恩圖報,著力推動土豪最關心的減稅法案。然而歐美過去40年的產業空心化、金融化已經玩到盡頭,靠霸權脅迫、侵略掠奪和中國廉價工業品所壓制的通脹壓力一次爆發,嘗試通過再次肢解俄國來滿血復活的企圖又被挫敗,西方集團面臨嚴厲的内捲(雖然這個通脹導致内捲的進程,是博客多年來反復預言的,美國金融界在今年年中才終於有所理解,並且立刻依照商學院的傳統,優先取個花俏的名字,叫做“Dollar Milkshake Theory”)。英國在六年的脫歐空耗之後,原本就是最弱的一環,完全經不起進一步的折騰,所以從Thatcher以降百試不爽的減稅把戲忽然不靈了。 經過三周的發展醖釀,由土豪派掌控主導的主流媒體明顯無法遮瞞壓制Truss把事情搞砸的事實,金融系覺得有機可乘,於是趁著財政大臣Kwarteng在美國開會的空檔,由中央銀行行長出手,宣佈在10月14日終止救市,重啓匯率和債市的雙重危機。這立刻轉化為强大的政治壓力,次日Truss就被迫將Kwarteng解職。棄車保帥是自我救贖的最後努力,雖然Sunak接替Truss還不到100%確定,但已是最可能的結局。不過英日歐要被美國生吞活剝的命運已然無可逆轉,現在換誰主政都無力回天了。 【後註十八,2022/10/21】今天上《龍行天下》節目(參見《烏克蘭決戰時刻到了!這個世界將改變!》)進一步討論了英國政局的發展。因爲保守黨内的政爭已經脫離任何一派的掌控,進入三方混戰的局面,以致瞬息萬變,五天前【後註十七】的結論需要修正,所以在此一下也解釋一下:原本主導政府的土豪派被金融系打個措手不及,卻不願認輸妥協,白左派乘隙而入,奪取了財相職位。目前土豪派和白左派成立聯盟應該正在幕後談判之中,首相人選可能由前者的Johnson回鍋或後者的Mordaunt出任,Sunak上臺的機率反而不高了。 【後註十九,2022/10/24】英國宮鬥,三方混戰,果然是有很強的内建不確定性。土豪派一連兩個代言人都灰頭土臉地下臺,其對議員的掌控必然嚴重受損,照理説只要能和任何一個小派系妥協合作,先跨越國會提名門檻(這次被提高到100人,約當保守黨黨團人數的28%),黨員選舉就沒有懸念;而這裏最適合的是白左派,所以應該在直接支持Mordaunt,或者以大半内閣職位為籌碼換取對Johnson的支持之中選一個。然而這個談判硬是破裂了,Johnson和Mordaunt都無法獨自得到100個提名(小道消息宣稱只有50多票支持前者),金融系自動獲勝。我懷疑是事出突然,土豪派財閥因爲組織鬆散、應變較慢,沒有足夠時間達成共識,金融系搶先和白左派達成協議,那麽Hunt和Mordaunt可能會出任Sunak内閣的重要閣員。 不論如何,Sunak固然應該會以較專業的態度,專注在内政事務之上,但英國的政經局面沈厄深重、已難收拾,他頂多只能稍作緩解、拖延。不過在外交方面,如果他如我預期的減低對NeoCon戰略的支持熱忱,在明年春俄方再度有興趣和談的時候,可能會有幫助。 【後註二十,2022/10/25】正文中預測Stellantis會要求法國和歐盟針對來自中國的電動車設立貿易障礙,結果不到一年、進口數量還遠不如Tesla就已實現了(參見《Stellantis CEO Says Chinese EV Tariffs Are Needed to Avoid Social Unrest》),值得中方做出外交應對。 【後註二十一,2022/10/26】因爲Sunak不可能贏得黨員選舉,必須在國會初選階段就先淘汰所有其他候選人,所以只能以極高的出價收買其他派系的小頭目,確保Johnson和Mordaunt都拿不到100票(有傳言說Mordaunt“很接近”這個門檻)。現在他的内閣名單出爐,印證了以上的邏輯推論:除了Hunt續任財相之外,Braverman也再度出任内政大臣;後者原本是Truss内閣的要員,是比Truss還要極端的減稅政策推動人。 上述的Theorem自動引發一個Corrollary,亦即既然Sunak爲了上位欠下了很多政治債,那麽他很可能不會有太大的自主政策空間。 【後註二十二,2023/03/30】有朋友私下來問,“美國抓緊拉攏盟友升級擴張戰略物資供應鏈,有沒有什麼想法?”我的回答如下: 我不太理解這個題目有什麽意義;光是美國霸權集團内部,就有荷日韓台掌控芯片供給鏈,加拿大和澳洲則能提供各樣礦產,這些都是中方無可置喙的安排,根本沒有任何直接的對策。放眼整個經貿外交方面的政略議題,真正值得關注的是我兩年前就提起的電動車出口歐洲的事宜;當前Tesla橫掃歐洲市場,把歐系廠商殺得血流成河,中方車企卻面臨額外的政治性阻礙。與此同時,德國在美國政治壓力下,正在逐步接受對華敵對的政策;而大衆和Daimler等工業巨頭,雖然素來是中歐關係的定海神針,卻在電動車技術上落後得越來越遠,不但即將喪失中國市場,連在歐洲本地都畏懼中國新興產業勢力的競爭,若是因此而反過來成爲反華的推手,那還不如統一戰綫、聯合他們一致對付Tesla。剛好中國電動車市場内捲接近高峰,產業的第三梯隊如小鵬和蔚來正面臨財務問題,有破產的危險;既然中國政府有必要積極主動地聯係德國工商勢力,建設新的利益綁定,(主動)容許歐洲尤其是德國的車企獨資并購這些次要廠商是一舉數得的明智運作,可以在維持中歐經貿關係的同時,繼續將歐系車企淘汰出國内市場,而且被收購的廠商不但不必裁員,反而獲得了對歐出口的極佳銷售通道;整體來看,除了Tesla和日韓系車企之外,沒有輸家。 【後註二十三,2023/04/14】兩年前我曾預測電動車充電系統必將在2025年之前,把電壓提高到1kV以上,結果Tesla在充電站這一端拔得頭籌,本周推出的V4標準有能力達到1kV/1MW的快充(參見《Tesla Shows Off V4 Superchargers: 1,000 Volts, 1,000 MW Charging, and a Longer Cable》),不過還沒看到有正式上市的車型能夠充分利用如此高的電壓和功率。 【後註二十四,2023/09/07】美國主導的昂撒集團作爲殖民帝國主義的最新、最高端形態,對外壓榨采用的是結合軍事脅迫、金融搜刮和話語操弄的全面管控體系,對應著博客反復提起的霸權三要素:美軍、美元、美宣。落實在實際運作,便是在脅迫、收買和洗腦的基礎上,控制當地高官,讓他們選擇並執行割肉喂鷹的自殺性政策;當年的蘇聯和日本、近年的中共金融和教育主管、以及歐洲的許多政客,都是實例。多年演進下來,已經有了完整而多元的培訓和酬傭管道;例如推動俄烏戰爭不遺餘力的衆多歐奸(另加如Trudeau之類來自其他地區的親美政客),大部分(尤其是較年輕的一代)都是World Economic Forum附屬的Young Global Leaders計劃的校友,被扶持主政、殘害自己國家之後,再退休安置到各式各樣NGO、智庫或董事會享受清閑領高薪的生涯,作爲未來發聲發力的儲備,至少可以配合主流媒體挂名寫文章、作文字打手。讀者瞭解這些背景之後,就應該能夠很好地領會今天這條新消息的真實意義:37嵗的芬蘭前總理Sanna Marin完成將芬蘭引入北約的歷史任務之後,決定辭去國會議員職位,加入Tony Blair Institute(原本用來酬傭老一輩歐奸Tony Blair的NGO)當顧問,詳情參見《Former PM Sanna Marin quits Finnish politics to join Tony Blair Institute》。 這裏讓人困惑的一點,在於中方的教育和金融官員並沒有這類的公開酬傭出路,卻比歐奸還要努力賣命,所以無法用理性思路來完全解釋;換句話説,他們主要不是“壞”,而是“蠢”。然而個別官員腦殘固然難免,整個部門幾十年思想全面坍方、越演越甚,就非常值得深究了。 【後註二十五,2024/11/23】我從三年前的這篇正文開始,警示中國電動車崛起趨勢强勁,歐盟必然會隨之設下貿易壁壘,因此中方必須未雨綢繆、預做佈局。但外交和貿易方面的預案建議成爲馬耳東風,唯一的例外是通過學術座談會所提出的,容許歐洲車商入股二綫電動車企的方案。三年下來,隨著VW和Stellantis在銷量和技術上落後越來越遠,這個策略的成果(亦即中國車企反過來成爲歐洲跨國集團的技術核心和標準制定者)開始呈現:本月初VW在宣佈德國本部大幅裁員的同時,其中國支部悄悄地放棄了自主的MEB電動平臺,改采小鵬的CEA技術(參見《VW Anhui to reportedly drop use of MEB architecture in favor of one built with Xpeng》),這個轉變擴展到全球只是時間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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