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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再談Biden任期内的中美博弈等議題
2021/04/08 05:41:48瀏覽145446|回應89|推薦43

(本文寫於上月初,因其他管道要求一段獨家時期而暫緩在博客發佈。)

一月中,我寫了《新年的回顧和展望》系列文章,對Biden任期内中美博弈以及整體國際局勢的發展,做了詳細的預估。過去兩個月的新聞基本依照這些預估而開展,例如我預警了一年多的民主黨政權在外交上必定會以新疆議題做為對中國宣傳打擊的核心、Biden不會主動撤銷Trump在關稅和禁運上的敵對措施、歐美新冠疫情從一月底開始的逐漸緩和(因爲疫苗開始大規模施打;雖然歐盟出了不少婁子,所謂的“第三波”疫情依舊是雷聲大、雨點小)、以及1.9萬億美元財政刺激成爲Biden任期内通過的第一個主要法案等等。然而在這段期間内,依舊有若干新的事件和徵兆浮現出來,足以提供額外的分析和預測,我在此做些更新與增補。

國際宣傳上的敵對國家:

首先在Biden與中國的外交博弈上,最基本的論證考慮依然是自2008年金融危機後,美國政經菁英和Deep State對霸權動搖忽然有了警惕,隨即明顯地開展了對内對外、無分左右的全面仇中宣傳。這在當時就立刻對願意客觀檢驗事實的觀察者們,標識出美國幕後的政經決策集團已經把遏制和打擊中國提升為頭條戰略目標,現在經過十幾年的鞏固和貫徹,這個目標早已成爲Anglo-Saxon世界的全民共識,任何意見上的差異,只在於策略上的取捨。

Biden基本繼承Obama的策略選擇,亦即以白左的宣傳洗腦來拉攏其他先進工業國家,藉以在外交和貿易上推動新的國際規則體系,把中國體制定義為非法。然而他與Obama有幾個差別:首先,他沒有後者的決斷魄力,尤其不敢忤逆猶太游説集團、把以色列定位為戰略上的纍贅,所以與伊朗和解以便從中東脫身,在執行上必然會磕磕絆絆,最終的妥協很可能是把利益和影響力讓出來,而責任和負擔卻沒有大幅減少。

其次,經過Trump四年任期,中美之間已經撕破臉,他不必再像Obama那樣遮遮掩掩、事事要先找藉口;換句話說,Biden可以兼采Trump的手段。然而這些激進、明確、甚至冒進的敵對性政策,已經被歐盟和第三世界看穿為霸權行爲,對制定國際規則的戰略主軸反而有干擾效果。

而且他所繼承的美國,經過了四年的激劇内耗,在外交和宣傳上受傷很重,而中國卻穩步發展,尤其在處理新冠疫情的過程中,展示了無與倫比的治理能力,在疫苗和醫療物資的援助銷售上,更加示範了一般國家與中國保持友好關係的利害所在。其結果是,雖然中國的國際宣傳力量仍然極爲微弱,美國主控的全球性主流媒體卻面臨著聲譽崩盤的危機,從而賦予中方反擊的底氣和機會。

我在前文分析過,歐盟在Merkel和Macron的主導下,已經確立要對中美博弈保持中立的戰略決定。廣大的第三世界,對中國國力的展現印象最深,除了個別情況特殊的國家之外,都會專注在貿易互惠的實利上,從而對基於白左意識形態的美式宣傳有所免疫,進一步形成中國外交上的基本盤。美國能夠可靠地帶動反中的中大型國家,屈指可數,總共只有5個,亦即加、澳、英、日、印。

這其中只有加拿大和澳洲是絕對的義無反顧、亦步亦趨:前者離美國太近,無可選擇;後者的紅脖子民粹文化比美國還要極端,又自認是南太平洋的區域霸主,爲虎作倀是寫在國家基因裏的必然。中國不必和這兩國浪費親善的努力,見機打擊即可,尤其澳洲不但在貿易上依賴中國,在碳污染、人權和周邊外交上也罪惡昭彰、犯行纍纍,特別適合拿來從經貿和宣傳兩方面殺鷄儆猴。不過在經濟上,澳洲資源豐富、地廣人稀,在中短期内完全可以承受失去頭號買家的損失;中國必須積極、有系統地開發替代來源,確保這些農礦資源在世界市場上供過於求,才會對澳洲施加真正的壓力。至於宣傳,尋找素材從來不是問題,只在於平時是否有意搜集整理、以及如何安排受害者在國際組織發聲的技巧罷了。

本屆的英國政府,是類似於Trump的民粹政權,唯一的理念就是仇外,所以仇中是自然的趨勢;在正式脫歐之後,更加自顧不暇,只能盲目追隨美國。由於其政局高度不穩,中方不必太過在意,可以靜觀其變,也可以拿來和澳洲一並打擊。五月的地方選舉,就有可能會撕裂國家;即使Johnson僥幸過關(例如目前蘇格蘭國家黨的前後任黨魁反目,對選情有所影響),他的内閣太過無能、貪腐、混亂,不可能有積極的作爲。

日本和印度同樣由於國界和歷史問題,對中國有深刻的敵意。然而地理上的鄰近,在貿易和軍事兩方面都限制了它們無限提升敵對態勢的意願和能力,再加上它們與白左文化也有衝突,中國應該根據這兩個國家的特性來做周旋。這裏日本的政壇理性程度較高,其文化又講究表面的禮貌,中方可以從經貿利益著手,試圖爭取其不走極端。印度文化則先天不知理性爲何物,任何讓利、互惠、合作只會鼓勵他們來佔更多的便宜;換句話說,有印度當朋友反而是負面的包袱,中國應該禁止國資企業參與當地的基建,任由它與美國交往。中國固然不可對印度有任何信任,美國最終也必然會得到同樣的教訓。

從宣傳角度來看,美、澳、英、印四國都是反中謠言的泉源。中國可以考慮在國際組織如聯合國,提出反制製造假新聞詆毀其他國家的提議,聯合這方面有類似處境的被害者,尤其是俄國,設法建立多邊機制公開標識系統性造謠的英美霸權聯盟。這裏的重點是針對英美的體制、利用過去幾年他們内部的醜聞,把假新聞定調為私有媒體的惡劣造謠傳謠行爲,尤其是刻意忽略客觀事實邏輯證據,將來自有明顯撒謊動機的政治團體的單方指控和陰謀論無限轉述放大。最基本的是建立國際規範,要求媒體必須明白標識證據的欠缺;若是能夠進一步成立專門審查假新聞的國際組織(“Anti-Fake-News Organization”),不試圖調查事件本身的複雜真相,只審查新聞報導是否有足夠的客觀證據對其他國家做指控污衊,那就更為理想。我兩年前在《現代英美的假新聞體系》中所討論的,一個來自英方的拙劣謠言露出小辮子的案例,除了應該在當地法庭依毀謗罪起訴之外,也需要好的國際平臺用來羞辱、反擊故意輕信、轉述謊言的英美宣傳系統。

但是我一向强調,攻擊是最好的防禦,前面單獨討論澳洲時已經談過合適的攻勢作爲。其實其他幾國也都一樣,即使只用他們表面上篤信的白左文化為標準,仍然是劣跡斑斑。中方應該一方面系統性地搜集這類醜行的資料,一方面建立國際平臺,支持受害者發聲譴責。如果像是瑞典這樣不食人間烟火、經常貿然助推反中謠言的小國,出現了2020年春天在國内對養老院新冠患者進行系統性安樂死的政策(由良心醫生在《BMJ》《英國醫學期刊》揭發,參見前文《有關瑞典的一些觀察》),中國絕對沒有理由放棄削弱他們底氣的良機。

美國可以動員的盟友體系和國際組織:

因爲歐盟已經決定不為美國站隊,今年六月的G7會議不會出現不利中國的意外。五眼聯盟中,加拿大沒有自主的動力,英國自顧不暇,新西蘭知道要依小國的邏輯行事,避免出頭,只有澳洲會高調跟著美國閙;然而中方的貿易隔離政策已經為雙邊關係做了正確的定調,國際上支持澳洲的言論純屬空話,私下對中國力量的尊重和警惕才是由衷的結論。

因此在這些美國會想用來圍堵中國的國際同盟之中,只有印太聯盟會有表面上的進展;然而日本人不敢全押(All-in),印度人自懷鬼胎,所以這些進展只會是浮面和暫時的。這裏中國即使不反制,也不會失控;如果要反制,關鍵在於日本,因此在合理條件下加入CPTPP值得考慮,利用南韓來牽制美日聯盟也是歷來有效的技巧。

Biden如同預期,正在積極重新加入正規國際組織,試圖從内部扭曲這些機構的運行,轉化為開展美國霸權的工具。中國最基本的自我保護手段,在於人事:絕對不能再放任類似國際海洋法法庭的日籍庭長强行推動不利中國的南海判例。這裏的簡單準則是,必須聯合亞非拉第三世界,但凡日裔、印裔、澳籍,以及英美政壇或媒體出身的人,都不容許坐上主導規則、或擁有高度自由裁量權的寶座;英籍和美籍的非政治性專業人士反而可能有自己的主見,可以個別考慮處理。例如剛剛當選國際刑事法庭首席檢察官(ICC Chief Prosecutor)的Karim Ahmad Khan,雖然是英籍,但向來為非洲國家服務奔走,顯然不是英美霸權體系的卒子。

這些國際組織中,部分具有很强的專業性,例如WHO。中國只要聯絡、尊重並保護不是來自日本、印度和澳洲的專業科學家,自然就會處處得到支持。事實上,這類的專業國際組織,是中國外交宣傳上的最佳盟友,只有英美右翼民粹對他們仇視,國際主流媒體傳統上積極引用他們的意見來與右翼民粹鬥爭,如果要選擇性抹黑他們為中國的發聲,就會陷入自我矛盾的窘境。

人權理事會原本就是政治性組織,以往由歐美主導,用來詆毀膽敢抗拒英美資本勢力的國家,近年受害國家普遍學乖,主動參與其運作,已經大幅衝淡歐美的影響力。但這裏歐盟天然傾向美國,如果在美方重新下場之後,中方仍然純粹硬頂,至少會白白賜予親美媒體勢力在歐洲的宣傳口實。正確的應對方案,在於積極揭露美、澳、英、印的反人權作爲(例如美國監獄系統的種種不人道行爲,美國女兵和大學女生有大機率被性侵,以及《Grayzone》日常報導的國際劣跡),反守爲攻。對於瑞典這樣頑固親美的歐洲小國,遇到罪證確鑿的案子,也不該拒絕對其公開羞辱的機會;當然這種得罪人的事,如果有盟友代爲出頭更加合適。

巴黎氣候協定則是應對客觀自然環境因素的政治反應,各國的政治考慮和經濟利益主導其進程,但專業科學論述也有若干話語權。雖然中方公開宣佈要在2060年達成碳中和的政策決定,暫時緩解了敵對勢力的外交宣傳打擊,但他們已經重新佈局,準備捲土重來。這次的新口實是中國一帶一路計劃幫助第三世界工業化和現代化的努力,會引發額外的碳排放,尤其新建的煤電站更是他們眼中的最佳標靶(參見我在2014年《中共的煤電技術》一文中的分析)。中方應該强調碳排放必須以人均和歷史總量來計算,並且設法建立新的國際組織來貫徹這些原則,例如一個國與國之間的碳排放交易平臺,把人口和歷史纍計明確定入“合法”的排放量之中;這必然會得到所有歐美日澳之外國家的普遍支持。

WTO最爲複雜:在經貿議題上,中、美、歐三方鼎立,各有盤算。中國無法完全避免不利的仲裁庭人事任命,只能設法與歐盟存異求同,避免美歐聯手打壓先進工業上的新興挑戰者。中歐投資協定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歐盟既然已經單方獲得中國市場的通行權,和美國協作的積極性自然降低許多。但是先進工業的市場額分依舊是你死我活的國際戰場,歐盟從歐洲經濟共同體時期開始,其核心任務就在於建立封閉性的貿易堡壘,中方不能天真地以爲歐洲人會適可而止、看到有額外的便宜可佔還會自我克制,所以必須主動爲其指出被美國占便宜的危險,把國際經貿對話的主軸引向美國的特權。

Biden剛剛在大飛機製造業爭端上和歐盟做出妥協,Trump遺留下來的其他貿易衝突也不難解決,但是美國在經貿上與全世界有一個基本矛盾,沒有任何緩解的可能,這裏我指的是美元的金融霸權(參見前文《美元的金融霸權》)。美元作爲國際貿易和儲備貨幣,美國獨占印幣權,原本在一發一收之間就能搜刮全球財富、低價獲取各國的優質資產,例如南韓的三星和台灣的臺積電,實際所有權都淪入美國財團手中。近年來,美元更被發展成爲長臂管轄的工具,不但可以隨心所欲勒索十億美元級別的贖金,連其他國家主要企業的生殺大權都被美國單方面强行奪走。

美元的霸凌,歐洲早有切膚之痛,當年建立歐元的初衷就在於避免重複1985年Plaza Accord被强迫急速升值的痛苦。到了2008年的美國金融危機,那些次貸的抵押是美國的房產,收錢的是美國的消費者,打包轉售抽成的是美國的銀行,出錢上當受騙的卻主要是歐洲的投資人,尤其是德國的中小型銀行,結果歐洲金融和經濟體系所受的打擊反而比美國更慘痛。到了2010年,希臘由美國高盛代爲做假賬,欺瞞歐元區的騙局爆發,更是對歐元的市場額分和國際地位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連帶著歐洲的所有主要銀行也受到嚴重打擊,逐步被美國金融機構取而代之。至於美國濫用長臂管轄權,逮捕關押法國Alstom的高管以强迫其賣身給GE的歷史,則是我在兩年多前親自介紹給華語世界的(參見《域外管轄權》);Macron在該事件期間曾出任經濟部長,熟知其内幕,無需外人指點就明白美國作爲的不公不義。

如果沒有重大的變故,歐盟看到美國專注打擊中國,當然不會挺身而出來伸張正義。但是美國經濟經過十幾年幾乎不間斷的量化刺激,虛胖水腫已經到達史無前例的地步,原本在2020年就應該設法為泡沫慢慢消氣,避免一次性的爆炸,然而新冠疫情不宣而至,聯邦政府連續兩年維持每年3萬億美元的赤字,美聯儲隨之也必須連續兩年各多印3萬億美元的鈔票,這些新錢都先交到金融市場手中,導致泡沫的進一步瘋狂成長,自然產生新版的次貸,它的名字叫做SPAC(Special-Purpose Acquisition Company,特殊目的收購公司)。

簡單來說,SPAC是建一個空殼公司先上市,再去杠桿收購還沒有上市但已經有實際業務的生意。這很明顯是規避正常IPO手續的後門,所以傳統上被正統金融機構嗤之以鼻。但風投業在近年纍積了許多股價高度膨脹的獨角獸,美聯儲的大水漫灌忽然給予這些次級資產進一步漲價兌現的機會:從2020年7月開始,因爲Virgin Galactic(一個營收是零的空間旅游公司)通過SPAC上市,成功地從22億美元的身價一夕之間漲到120億元,模仿者爭先恐後地投入這個市場,到2021年3月初新成立的SPAC總規模突破1500億美元。因爲SPAC在成立時,一般只有一半資金到位,在收購時資金先翻倍,然後再通過借貸獲得十倍的杠桿,光是目前已經存在的SPAC就代表著3萬億美元的次級資產即將上市,而且這個明顯過熱的市場還在加速之中。

SPAC通常有兩年的期限:如果兩年内沒有完成收購,資金自動歸還投資人,所有費用由主導人(Sponsor)承擔;反之,如果完成收購,主導人得以免費獲得6-9%的股權。這樣的獎勵機制很顯然地鼓勵主導人忽視業務根基,隨便找個爛公司來上市騙錢。從金融管理的觀點來看,它簡直就是次貸危機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翻版,在浮誇價值的規模上還有所超越。在發展程度上,現在大約相當於2005年的次貸房地產市場:不但距離後來的泡沫爆破只有兩年,而且因爲SPAC有内建的兩年期限,美國金融市場有大機率會在2022年底之前爆發新一次的重大危機。

美國的金融泡沫,通過美元的國際地位,如同達摩克里斯之劍一般懸在全世界的頭上。中歐作爲美國之外最大的經濟體,有天然的動力和理由來領頭預做防範;而且進一步看,這也是推翻美元霸權的天賜良機。人民幣的市場額分還遠遠不足以威脅美元,但歐元要恢復或甚至超越2000年代的國際地位,卻是輕而易舉的。中國對歐元出頭與美元競爭,應該樂觀其成;那麽趕在Merkel今年9月退休之前,盡可能及早開始這方面的對話和協作,就成爲經貿外交上最重要的先手棋。

【後註一】留言欄中,“desertfox”問了一個有趣的問題,就是SPAC明明是高危的定時炸彈,英美卻沒人管也沒人談,是否是有意的?這裏的答案其實必須分爲兩部分,首先是政府監管單位和金融機構,其次是學術界和股票圈的分析評論人員。我在留言欄的回復,針對第一部分,先複製在此,方便大家閲讀:

“自從秦始皇建立中央集權的“現代式”政府,中國人先天就假設公共事務運作必須有内部紀律的一致性,然而英美完全不同,他們的政治體系其實只是各方勢力的談判桌,只有在很重要的國安和霸權議題上,拜兩次大戰和冷戰之賜,有系統性的組織和策略。”

“2006和2007年的時候,有沒有金融界内部人士看出危機將至呢?當然有的,而且還不少(區區在下也是其中之一),但這並不代表有任何機制可以敦促公權力出手挽救局面,連美聯儲都迫於既得利益集團的壓力而只想矇混過關,所以預見危機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設法從中取利,例如高盛和好幾個對衝基金都大幅做空市場。正是因爲有這樣的例子,我才能斷言他們的體制是低劣的;你如果憑空想象出陰謀論,就太擡舉他們了。當然高盛他們佔的是德國中小銀行的便宜,但那不是出於戰略考慮,而是因爲後者天真幼稚,方便使然。猶太人要騙錢搶錢,連自己人都不忌諱的;不止在納粹時期有很多例子,近年的Madoff案也是一樣的。”

至於第二部分,學術界對新的風潮反應比較慢,一般要一年以後才會反應過來,而且英美的經濟學界特別腐爛,人云亦云的風氣是財閥花了一個多世紀有意培養出來的,所以2006、2007年基本只有Yale的Robert Schiller出面很委婉地針對房市警告了幾句,到了2008年危機爆發之後,矮子裏拔將軍,他一舉成名。

而股票圈的分析師,就更有貓膩。中大型銀行的所謂分析、研究人員,其實有三個層次:最内層是為Proprietary Trading(亦即銀行自己出錢來做交易;在2010年之後,受新法規限制,規模有所減小)服務的,這個團隊一般不大,人員就在交易廳(Trading Floor)和交易員(Traders,地位相當於空軍的飛行員)混坐,而且絕對保密,不會對外發表論文或給演講;他們的預測和推薦,實踐出來就由大老闆(例如Head of Equity或者CFO)挂名居功。我剛進金融界,加入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研究小組;2008年高盛預先做空,靠的也是這些人。

其次會有一個大型的研究團隊,專門支持Institutional Business(亦即對衝基金、共同基金之類的大客戶);他們一般僱用經濟系或金融系的博士,日常會發報告和學術論文、並參與行業内部聚會給演講。這個團隊不坐在交易廳,頂多在同一棟大樓裏。坐交易廳的交易決策人員,認爲他們生產的是純噪音;我以前談過有研究主管要求交易員采納他的建議,結果自取其辱的故事,指的就是這個層級的研究團隊。2007年知道苗頭不對的金融人雖然不少,但沒有一個警告來自這個層次的研究團隊。

不過一般零售投資人連上面那個團隊都沒辦法接觸到,因爲Proprietary Trading和Institutional Business至少還都屬於同一個投資銀行業務(Investment Banking),而零售的證券生意叫做Retail Broker(證券經紀公司),這是從監管法規上就要求必須分開的業務部門;例如《UBS》在美國的這兩個部門,甚至不在同一個州:投行在康州,而零售的總部在紐約市。針對韭菜當然也必須有所謂的分析師,但這裏對學術能力就完全沒有要求,他們的資格基本等同台灣電視上的名嘴,亦即都是編造自封出來的。當然公司也會配合,特意給他們好聽響亮的頭銜;這和Proprietary Trading的研究小組剛好相反:後者只有級等、往往沒有職稱。有人跟我反映,現在大陸有這類分析師會在網絡上收錢回答問題,我認爲這裏唯一可能的用處是拿他們的建議,然後反其道而行。畢竟這群人在2008年泡沫都爆了,還在督促群衆買買買。

【後註二,2022/02/10】前幾個月我在留言欄解釋過,SPAC只是美國下一場金融危機的許多可能導火綫之一,我在正文中特別提起,純粹是因爲它最離譜。結果SEC顯然也達成同樣的結論,居然主動出手刺破泡沫;參見《The Green SPAC Bubble Is Bursting》;這篇文章還討論了Faraday Future,對大陸讀者可能格外相干。

我在《2022年國際局勢的回顧與展望》一文中提到,美國的經濟正處於Everything Bubble的狀態,SEC是第一個出手對泡沫做壓抑的監管單位,導致股市早於其他金融市場開始修正。這雖然會稍微減緩經濟危機來臨時股市所受的衝擊,但短期内投資人被驅趕到其他資產,尤其是債券,反而增加後者崩潰的壓力。

【後註三,2023/10/02】兩年前美英澳忽然成立AUKUS聯盟時,我曾論證推導出其幕後是由Boris Johnson主導,真實目的在於英國軍工集團要割澳洲的潛艇訂單韭菜。果然昨天英國政府宣佈高額訂單,分給BAE Systems、Rolls Royce和Babcok以設計AUKUS潛艇,參見《UK MoD Awards SSN-AUKUS Submarine Design Contra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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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e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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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01 15:57

近来Netanyahu推动司法改革引发了以色列国内一系列大规模抗议,Netanyahu的儿子甚至跳出来声称背后黑手是美国国务院。请问先生这是否是单纯的国内矛盾,还是NeoCon连以色列都不放过,想换一个更听话的Gallant上台?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3-04-02 04:53 回覆:
這件事有點複雜(雖然要做正確分析所需的前提伏筆,博客都討論過了),以致華語世界沒有一個人摸得着邊。我原本想等等,到四月中上《龍行天下》節目再詳細討論,以測試公共論壇網紅和中國學術界自我獨立分析(亦即沒有博客評論做“參考”)的能力,結果果然慘不忍睹:多數避之唯恐不及,少數硬上的則純粹自由聯想、胡説八道。現在既然你提起話題,就稍作解釋;不過後續發問,請放在《歐盟内部的無色革命》一文之下,理由見下文。
首先回顧一下幾年前博客留言欄曾討論過的以色列人口結構問題:立國之初,首批猶太移民主要來自歐美的中產階級知識分子,但後來他們的生育率很快跌破2.1的平衡值,新移民卻以蘇聯農民和猶太原教旨主義者爲主,後者的生育率至今仍然超過6,比囘教徒的4還要高得多。幾十年下來,除了國會議員普選能部分反映人口結構的重大變更之外,政治社會體系中的其他權力機構,仍然牢牢地掌握在受過大學教育的白左自由主義分子手中。換句話說,以色列猶太人社會内部,有非常類似美國白人的嚴重撕裂(亦即都依大學教育為分水嶺),而且既得利益權力階級都是Liberal,差別只在於:1)美國白左是1960年代之後的新興政治思潮,以色列的自由派則從1940年代就是絕對主流;2)美國的長期人口結構演變趨勢,有利於白左,以色列則相反。
在所有前述的白左權力機構之中,遠遠最重要的是司法系統,尤其是最高法院。以色列並沒有憲法,只有一個很含糊的基本法,原本就高度容許自由心證,再加上規則細節特別方便各級法院“糾正”國會立法和政府行政,以致他們成爲實質上無可制約的太上皇。偏偏法官(包含但不限最高法院)的提名和任命還不像美國那樣分別由行政和立法系統主導,基本是司法體系内部自選,即便是最有耐心的政客想要慢慢逐步變革,也無從著手。
Netanyahu自1990年代崛起,成爲以色列政壇的常青樹,所代表的就是右翼民粹勢力。在這一點上,他類似意大利的Berlusconi、匈牙利的Orban、土耳其的Erdogan、以及印度的Modi;此外,如同Berlusconi,他在道德操守上,也有著相當明顯的彈性。我在《歐盟内部的無色革命》一文中,曾詳細解釋國際白左集團制約右翼民粹政客的第一道防綫,就是以貪腐為藉口的司法打擊,明顯的成功案例有捷克和奧地利,於是這些人即便只爲了自保,也必須反過來設法做“司法改革”,尤其是由政府指派最高法院法官(請注意,這其實正是美國施行200多年的體制),例如波蘭和匈牙利,然後白左集團的反反擊,也就自然是把“干涉司法”升級為罪大惡極的“反民主”暴行,任何剝奪“司法獨立”的變法,都必須絕對阻止,即便有人口結構引發的正當理由,以及美國憲法的範例,也在所不惜。
所以這次用顔色革命的手段來搞無色革命,核心本質是因爲Netanyahu的司法改革威脅了國際白左集團的絕對權威,是國家主權和霸權勢力的對立。Netanyahu本身原本屬於“不是自己人,但可以容忍”的範疇,是因爲膽敢挑戰司法體系,才引發打擊;參見最近《龍行天下》節目中,有關蘇格蘭Nicola Sturgeon的討論:Sturgeon只要不直接抗拒司法體系,就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也就無關痛癢,可以被容許搞蘇獨。讀者可以順便對照《社會主義國家應該如何管理資本》一文中提過的道理:所謂“三權分立”和“權力制衡”,都是爲了弱化國家機器的行政部門,以方便資本在幕後制約反抗力量的體制選擇。
至於國際戰略博弈,在此次事件中頂多只算非常次要的間接因素,畢竟有獨立的外交政策考慮,是右翼民粹的共同特徵。Netanyahu當然比白左走狗更可能做出背叛霸權集團的選擇(參考上月我在評論伊沙和解時所提到的,客觀上以色列的最優解成爲加入上合和金磚),但這還沒有發生,不是無色革命的直接原因。霸權集團的打擊,針對任何能解脫絕對控制的反抗;例如波蘭和匈牙利,一個選擇反俄、一個選擇親俄,但違反“司法獨立”的行爲,一樣是不被容許的。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3-04-08 00:39 回覆:
Netanyahu在司法改革上吃癟之後,面臨被打倒抄家的危險,於是很自然地下令警察衝擊巴勒斯坦清真寺,以挑起新一輪的民族衝突,藉以鞏固自身的政治支持。如果在國内搞事不足以解決問題,下一步就是對外做軍事打擊;這值得中方的外交單位嚴密關注並預做準備。

A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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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et date for invasion
2022/02/16 03:31
A nominal third party to a potential conflict hyping up a concrete date for a supposed invasion would be equal parts pathetic and hilarious, save for the fact that its agents have proven themselves ruthless and stupid enough to actually attempt it regardless of the consequences. I would like to think that even the Biden admin isn't idiotic enough to try anything funny today (16Feb), but at this point I wouldn't put anything past them.
Barring that contingency, it appears that Biden is basically doomed to the last few months of actual authority, with (1) his BBB act torpedoed by Manchin & Sinema, (2) rising inflation, and (3) the expected fallout from the Ukraine fiasco. It might not be possible to predict irrational actors such as Biden's 'experts' as a collective, but do you think they are desperate enough for an attempted bid for 'rally around the flag' vis-a-vis Ukraine? It would certainly not be a sane/rational move considering how even the US public doesn't seem to be buying their story, but I fear the virtual lack of mechanisms to hold officials accountable could fuel hysterical attempts.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2-02-16 06:24 回覆:
這些美國官員的智商和理性都極度不可靠,但俄軍的大炮卻是真理的堅實屏障:即使美方試圖製造軍事衝突,俄方也可以簡單地以遠程火力來回應,不必立即派兵進入烏克蘭,所以我認爲他們不敢搞,因爲國防部會知會他們:硬搞也搞不起來。
這裏的真正悲劇,在於大多數西方陣營的民衆,完全接受英美説辭,把衝突的消退歸功於英美空洞虛渺的制裁威脅;而且正因爲他們的愚蠢,即使事後徹底證僞,他們也不會反省學乖。我們只能希望Carolingian Block(指德法意三國,他們剛好是九世紀加洛林王朝的國土範圍)能藉著英美的這個騷操作而向建立獨立的歐盟外交邁出一大步。

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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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03 13:15
請教先生如何看待俄羅斯與東盟的首次海軍聯合演習?是否代表一種新的戰略嘗試?長遠來看,美國衰落後,如果俄羅斯接手一些維護國際地緣秩序的事務(並以此獲得收益,像僱傭保安一樣的角色),而中國保持節制使用武力的形象,是否也算是一種好的戰略平衡(指 Nash equilibrium)?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12-04 03:59 回覆:
你説的正是中俄已經建立的一個默契;我在討論阿富汗的時候也提過,中方不必直接干涉,但絕對應該間接參與協調。

路哥哥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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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9 01:07
世卫又要来中国调查,新冠朔源会搞到什么时候?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9-30 01:17 回覆:
新冠溯源雖然被英美拿來作爲戰略鬥爭中的宣傳武器,但本身也是極爲重要的科學、公衛和社會議題,有必要繼續以客觀、科學的態度追查到底。

PK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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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8 05:19
拜登是不是已经提前跛鸭化了?现在他既无力维持川普的强硬路线,又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去应付对华实质性让步引发的国内反弹,那剩下的选项会不会就是“认认真真地搞形式主义”(借用沈逸的提法)?如果是这样,不久之后的中美接触应该只会有象征性的成果。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9-28 06:26 回覆:
還沒有100%跛鴨化,但已經大約95%了,剩下的5%機率對應著目前卡在國會的財政刺激法案和警察改革法案,它們還有一點機會起死回生。Biden必須在明年期中選舉之前力挽狂瀾,否則國會多數一旦喪失,跛鴨進一步成爲死鴨。
Biden政治地位和權力的衰弱,有相當機率會導致中美關係暫時穩定化,美國内部民意較不在乎的制裁可以鬆綁,例如關稅,這不只是“象徵性”的,所以外交斡旋仍然值得努力,但“原則性”議題很難動得了,例如香港、新疆和科技禁運;台灣問題應該會被美方試圖擱置,但蔡英文是否會模仿陳水扁主動鬧事,則無法理性預測。與此同時,因爲Merkel的退休,東歐國家有可能趁機鼓動歐俄衝突升級,反而成爲未來一年的地緣戰略爭議熱點。

乌鹊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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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6 01:57
有点不可思议,为了达到节能目标,紧急停产也只能把今年的指标混过去吧?真的有意义吗?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9-26 02:05 回覆:
真正混的是地方政府,你不teach them a lesson,永遠都不會認真節能或做產業升級。

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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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5 20:03
中国开始限电,听说是为了抑制出口,打击美国通膨。王先生如何看?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9-25 22:29 回覆:
我覺得更可能是堅決遏制碳排放,所以强壓煤電的後果。

passer_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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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5 08:20
Breaking! 加拿大大选落下帷幕,特鲁多成功连任。美国取消对孟晚舟的引渡,孟晚舟终于可以回国和任正非团聚了。美国对中方提出的两份清单迈出了第一步,未来还有望继续落实清单上的其他项目吗?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9-26 02:12 回覆: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們先復習一下AUKUS事件。整個核潛艇交易最關鍵的疑問,在於他們原先計劃的主要技術來源是英國還是美國。當然現在還沒有簽約,所以並沒有確定的方案,但三方首腦會談了幾個月,總是要有個大致的概念,而這個概念中,核潛艇的設計製造由英國還是美國主導,對瞭解幕後三方的戰略動機和心理進程,非常有幫助。
我想了想,覺得答案應該是英國。原因如下:英國核潛艇有重點部件和技術依賴美方,反之則不然;如果是美國主導,那麽根本不干英國什麽事,完全沒有必要把後者拉進來,反之如果是Johnson的主意,那麽他沒有選擇,必須要求美國參與。
如果Johnson真的是發起人,那麽很好解釋爲什麽核潛艇交易升級為新同盟,以及爲什麽AUKUS事先對法國絕對保密:這是因爲Johnson的首要執政目標,始終是討好脫歐支持者:一個新的三國同盟當然可以對國内的無知選民大肆吹噓;別忘了,英國反對派對脫歐的批評,正包括了外交孤立這一點。另一方面,從法國手中把訂單搶下來,軍工收入反而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能對國内聽衆宣傳,說獲得了一個羞辱歐盟的大勝利;現在英國面臨食物、汽油和電的短缺,脫歐派媒體想要為Johnson開脫而不可得,能夠轉換話題對他們是極度渴求的。正因爲羞辱法國才是重點,所以不但不先安撫,而且要保密到最後一分鐘,讓Macron從新聞報導中得到消息。
不過這麽一來,法國得理不饒人,歐盟自然也站出來支持。Macron拿剛剛脫歐的英國沒什麽辦法,連召回大使都嬾得做,但可以擱置歐澳自貿協定的談判,更重要的是推進建立歐盟自主部隊。後者是Macron從上任就不斷鼓吹的政策,但因爲它顯然是廢除北約的前奏,所以歐盟中附和者寡,美國更是多方阻撓。昨天Macron和Biden電話長談,很可能開出的條件就是美方必須默許。
Biden在前天會見Johnson的過程中,始終保持一副肚子痛的表情,也可以簡單解釋了。他原本只是放行英澳核潛艇交易,但因爲沒有細思,莽撞地接受了Johnson的附帶建議,不但畫蛇添足,因爲成立新同盟而疏遠了其他盟國,而且把AUKUS對法國瞞著,捅出大婁子又是美國買單。難怪他對Johnson完全不待見,對英美自貿協議直接說NO,Johnson想要重談脫歐條約中的北愛條款,Biden簡單禁止,連接受記者發問都不願意。
我談了這麽多,想説的是,Biden在過去這幾周,内外交困(別忘了除了同盟動搖之外,還有放棄阿富汗、三萬億財政刺激法案卡在參議院、低迷的就業率,以及最重要的,他的民意支持率剛剛跌破Trump同期的最低紀錄),對華强硬的心態很難維持,所以雖然目前沒有太多直接證據,但對你的問題做比較樂觀的估算依舊是合理的。

Nie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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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2 19:15
过去一周房地产巨头恒大面临债务危机,导致全球股市震荡。有不少媒体把这次事件比作中国的"Lehman Brothers moment",政府方面对是否出手相助也尚未表态。不知道王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09-23 01:34 回覆:

表面上類似,實質上相反:Lehman Brothers是整個體系在極度狂歡、而執政者卻繼續煽風點火前提下頭一個爆破的倒霉鬼;恆大是整個體系在低度狂歡、因而政府決定主動刺破泡沫後頭一個爆掉的倒霉鬼。所以兩者雖然有相似之處,亦即2008年金融危機是美聯儲多年寬鬆政策和對行業作爲不聞不問的結果,2021年恆大破產則來自多年來(尤其起自2009年過度財政刺激所導致的)錯誤房地產管理政策,但後者的泡沫還沒有吹大到不能倒(Too big to fail)的地步,因而和美國相反,中方決策單位這次是主動出擊,為經濟的全面轉型做準備。

恆大的杠桿雖然極高,但它的投機性資產(主要是造車)佔少數,即使中國整體房地產價格下跌,只要能維持既有的融資速度(亦即不必像老鼠會那樣指數成長),它就不會倒閉。換句話説,恆大的危機,是個Liquidity Crisis而不是Solvency Crisis。依照美式經濟學理論,政府完全應該出手救助;相對的,Lehman則是典型的Solvency Crisis,所以美國財政部才會任其倒閉。恆大危機最驚人之處,在於政府不但不救,而且原本就是有意造成它破產的。這裏的證據很明確,中央在一年前出臺的“三條紅綫”,立刻打斷了恆大所有的融資來源,是這次危機的起因。如果政府不想讓恆大破產,早就可以和許家印交涉,以融資交換產權,並要求他逐步消化杠桿;結果中央選擇堅決打擊,連許在地方政府的關係戶也被嚴格禁止出手幫忙,恆大拖了一年,終於撐不下去。

既然在戰術上選擇犧牲,那麽中央必然是在戰略上有更重要的目標;這個戰略意圖也不難推測:是要為房地產市場消火,將經濟建設的資源,尤其是資金,轉投到實體產業(如半導體和電動車)之上;而且這些投資,必須是華爲式長期性的全神投入,而不是恆大造車那樣的短期投機;換句話說,這是“雙循環”裏建設内循環的那一部分。其實回顧過去這一年的諸多新政策,這個轉向是明確而且全面的,例如打擊互聯網公司,就是完全一樣的思路。在考慮過去四年的中美博弈之後,我們可以進一步推論,這是2019-2020年之間,高層汲取教訓,統籌規劃出來的一盤大棋,雖然和《中國製造2025》目的相同,但邏輯思路遠遠更深更基本。

所以恆大的破產,早在一年前就是定局。破產後的資產分配和企業重整,對中國經濟的資金配置,更有開創健康先例的意義。至於媒體的所謂什麽崩潰啊、什麽爆盤啊,大家就當成娛樂看吧,現代社會裏的新聞報導原本就是笑話佔絕大多數。在恆大事件中,中國政府從一開始就是幕後的編劇、導演兼製作,對未來的進程必然會繼續輕鬆主導,維持秩序更是不在話下。


passer_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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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20 16:03
王博对于中国正式申请cptpp有什么看法?是玩真的吗?其中关于限制国有企业的条款应该怎么应对?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1-10-10 05:37 回覆:
不可能放棄國企,日澳也不可能放行,純粹創造外交籌碼。我在正文裏不是明文建議了嗎?
這比起兩年前的外交手腕,可以説是脫胎換骨。智庫和決策階層,顯然都在思想上邁上一個新臺階;現在我反而開始擔心矯枉過正,在權謀運作上若是不做節制,會重蹈英美的覆轍,新冠陰謀論是個不好的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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