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洙說林徽因曾同時愛上兩個男的! 此話當真?

前一陣子看了大陸央視梁思成 / 林徽因紀錄片, 基本上是用費慰梅的著作: 梁思成和林徽因 - 一對探索中國(古)建築的伴侣為架構, 加上其他的文件資料和訪談, 製作上有一定的水準.  個人對中國建築有興趣, 把這本書找來看了. 再上網一逛, 不得了, 當是林傳就十幾本, 直追魯迅大爺.  一看看了一個月的相關資料.  真是玩物喪志, 其實紀錄片交代的很好.  在下的補充閱讀有些不值. 這些鋪天蓋地的傳記, 文章和討論, 都對林徽因感情世界大大”演義”.   梁林二人(及營造學社)對中國建築史的拓荒貢獻相形退隱.  挖掘私人空間, 本來有些無聊, 可是竟然發現陳之藩曾來上一筆, 沈君山也被忽悠到把個傳聞當真(浮生三記).   那我寫點隨堂筆記, 再浪費點時間也不為大過.

“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  金岳霖和鄧以蟄聯名給林徽因的輓聯.  這用林自己的詩名 回颂林, 確是高妙.  但金岳霖被說成為林終生不娶.  這話不盡不實, 金先前有過多年同居美國女友.  而據李文宜, 六Ｏ年代老金就要結婚了, 女方罹癌, 運動也來了(女方成分不好) 就此作罷.  當然” 這個朋友激進到連婚姻都不相信”( 林徽因語),   金終生不娶又為什麼一定是為了誰?

人又說老金迷戀林徽因不能自已.  他自己對費正清夫婦說:  “我離開了梁家就跟丟了魂一樣”.  這其實不僅是斷章取義的曲筆 ; 根本還是大誤譯.  看看原文.

“We are packing again for the difficult ten-day trip by bus to Yunnan,” Whei wrote. “ Except for those that are here, everybody we know and every member of every family are scattered in different places and without news of each other.”

Their own dear “family member,” Lao Jin, was one of these. His branch of the Associated University was temporarily established at Na Yueh, some distance from Changsha. News of their bombing had taken a week to reach him and he was still in Human five weeks after they depart for Yunnan. He wrote us,  ” I am entirely lost when detached from  Liangs . ”

(Wilma Fairbank, Liang and Lin: Partners in Exploring China's Architectural Past, Chapter 16)

“我們又收拾行李了，要坐汽車進行艱難的十天旅途到雲南去。”徽因寫道，“除了那些已經在這兒的人以外，每一個我們認識的人和每一個家庭成員，都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而且相互間不通消息。”

他們自己親愛的“家庭成員”老金就是其中的一個。聯合大學中他領導的系臨時在離長沙一段路的南岳組建。他一個星期以後才得到長沙被炸的消息，而當梁家已啟程前往昆明後的五個星期他仍然留在湖南。他寫信給我們說，“我離開了梁家就跟丟了魂一樣。”( 曲莹璞 / 关超译)

臺版成寒譯為 ”我離開了梁家就跟掉了魂很似的”

原文之前是梁家在長沙被炸, 九死一生的狼狽情況.  譯文的最後一句看來突兀, 但重讀原文便知這老金的 lost是和前頭 without news of each other相呼應的.

應該翻成:  我和梁家分開後便毫無音訊(或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金岳霖和梁家深交無疑, 但那句話是造作之辭(譯) !

當然,更有名的就是梁的續弦林洙說梁思成說的, 君子無所爭, 必也美人乎.梁思成讓妻, 金岳霖愛友甚美人, 林徽因重歸原配,    三人  happily ever after 的故事.  在下凡俗到不行. 為什麼明明一件有人妨礙家庭, 有人情感外遇, 有人是小三…的婚外情scandal成了眾人稱頌的佳話?  

外遇就是外遇, 坦白就從寬,並嘉獎?  勾引人妻就是勾引人妻, 未完成式就成了向上提昇?

這梁思誠說, 最早見於林洙  ‘碑樹國土上、美留人心中——我所認識的林徽音’  1991. 這裡出了個包, 調查河北寶坻縣廣濟寺三大士殿錯成 1931年.   ‘ 大匠的困惑·梁思成 ‘1995,  ‘梁思成、林徽因与我: 一代愛國知識分子的生命痛感 ‘2004  ,    更正為 1932, 文字基本上一樣.   這給個連接

http://vip.book.sina.com.cn/chapter/186453/143760.html

烦請讀者耐心看完年表和資料, 尤其是给胡適的信.  

1931年3月，林徽因到香山雙清別墅養病。先後發表詩《那一晚》、《誰愛這不息的變幻》、《仍然》、《激昂》、《一首桃花》、《山中一個夏夜》、《笑》、《深夜裡聽到樂聲》、《情願》及短篇小說《窘》。

1931年 6月 梁思誠 離開東北大學到北京

6月12日，徐志摩、羅隆基、凌叔華、沈從文，再次同去香山看望林徽因. 林徽因的母親也把寶寶帶到山上來了

秋，林徽因病癒下山

9月，梁思成、到中國營造學社供職。梁任法式部主任，林為“校理”。

11月19日，徐志摩不幸在濟南附近撞山遇難。22日，金岳霖與梁思成、張奚若等前往濟南參加 遺體告別。

 1931年 金岳霖休年假. 他在回憶錄中道:

“…1931年，我又有機會到美國留學一年，跑到哈佛大學，虛心向著名的邏輯學家謝非教授學習。並坦率地告訴他：“我教過邏輯，可是沒有學過。他大笑了一陣。”同時，他又向懷特海教授學習，“這時懷特海也在哈佛大學教書。”他感到收獲很大：“這樣，我這個本來同牛津思想關係多一些的人變成與劍橋思想多一些的人了(懷特海本人不是劍橋大學的，可是羅素和穆爾都是)。無論如何，我走上了比較著重在分析的哲學了。”

是年(1932)，離美回國。在北京大學兼課，講授符號邏輯。搬來北總部胡同與梁家毗鄰而居.

1932年元旦,  林徽因為從凌叔華處取得劍橋日記, 一日兩信给胡適.

下午信中有

…此箱偏偏又是當日誌摩曾寄存她處的一個箱子，曾被她私開過的。（此句話志摩曾親語我。他自叔華老太太處取回箱時，亦大喊“我鎖的，如何開了，這是我最要緊的文件箱，如何無鎖，怪事 -又太奇怪了, 許多東西不見了, missing.  旁有思成,  Lilian Taylor  * 及我三人）

* 金岳霖的同居(於凌叔華處) 女友,  徐志摩的信( 19​​28年12月13日由上海到北京後給陸小曼寫的信)：“老金他們已遷入叔華的私產那所小洋屋，和她娘分住兩廂，中間公用一個客廳。……麗琳(Lilian)還是那舊精神……”, 此外楊步偉和吳宓日記(1930) 都提過老金的美國女友.  林徵因的描述應發生在這信的前幾日.

晚上的信中有

…  我的教育是舊的，我變不出什麼新的人來，我只要“對得起人——爹娘、丈夫（一個愛我的人待我極好的人）、兒子、家庭等等，後來更要對得起另一個愛我的人，我自己有時的心，我的性情，便弄得十分為難，前幾年不管對得起他不，倒容易——現在結果也許我誰都沒有對得起，您看多冤！

 我自己也到了相當年紀，也沒有什麼成就，眼看得機會愈少——我是個興奮type accomplish things by sudden inspiration and master stroke不是能用功慢慢修煉的人，現在身体也不好，家常的負擔也繁重，真是怕從此平庸處世，做妻生仔的過一世！我禁不住傷心起來，想到志摩今(去)夏的inspiring  friendship and love）對于我，我難過極了。

 這幾天思念他得很，但是他如果活著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的。事實上太不可能。也許那就是我不夠愛他的緣故，也就是我愛我現在的家在一切之上的確證，志摩也承認過這話。

1932年6月14   在香山寫信给胡適,

謝謝送來獨立周刊。聽到這刊出世已久，卻尚未得一見，前日那一期還是初次見面。讀楊經（今）甫那篇東西頗多感觸，志摩已別半載，對他的文集文稿一類的整理尚未有任何頭緒，對他文字嚴格批評的文章也沒有人認真做過一篇。國難期中大家沒有心緒，滬戰烈時更談不到文章自是大原因，現在過時這麼久，集中問題不容易了，奈何！    我今年入山已月餘，觸景傷懷，對於死友的悲念，幾乎成個固定的咽梗牢結在喉間，生活則仍然照舊輾進，這不自然的緘默像個無形的十字架，…    有時也還想說幾句話，…不是為了虛偽，但是一樣的我感到傷心…. ，是太沒意思的頹廢。先生你有什麼通達的哲理賜給我沒有？    新月的新組織聽說已經正式完成，月刊在哪裡印、…  “獨立”容否小文字？有篇書評只怕太長些。 （關於“蕭翁與愛蓮戴萊通訊和戈登克雷寫的他母親的小傳作對照的評論，我認為那兩本東西是劇界極重要的document不能作浪漫通訊看待。）    思成又跑路去，這次又是一個宋初木建——在寶坻縣——比薊州獨樂寺或能更早。這種工作在國內甚少人注意關心，我們單等他的測繪詳圖和報告印出來時嚇日本鬼子一下痛快：省得他們目中無人以為中國好欺侮。    天氣好得很，有空千萬上山玩一次，包管你歡喜不覺得白跑。

1932年  6月17/18/19  中一日, 林徽因向梁攤牌(離婚)

1932年8月4日，林徽因生子梁從誡

這件林洙說梁思成說, 不是偶發突發的小事 , 往這 timeline 中一擺,  我們看到什麼? 

林徽因 1931 年大半年在香山養病, 徐志摩常去看她.  九月下山後,幫梁思誠忙於營造學社創建.  十一月, 徐志摩去世, 在她1932年元旦給胡適的信中,林氣的對凌叔華近乎破口開罵, 直爽坦白到不顧形象. 那些自己的感情世界的文字是很可靠的.   1925年林長民去世,  林全靠梁任公照顧, 她和梁思誠志同道合; 覆按她以家為重之詞, 絲絲入扣.  再看同年六月十四的信, 您不會懷疑三五天後, 那位意亂情迷懷孕待產的媽媽,向丈夫說愛上了另一個男人, 怎麼辦!  是同一個人?  不有些太連續劇化?

再說老金,  1931年得清華年假, 赴美留學. 他十一月廿二還參加徐的喪禮. 年修最快也在之後. 目下查不出他在美國留學一年究竟是花了幾個月, 何月返回. 他兼課北大(因仍在年修) 總是秋天的事.  即便他五月即返(好歹念個四個月的書才算留學吧) 搬來北總部胡同, 林已又上香山, 這兩人的感情無需交流, 自從天上掉下來?!   

 您要是再知道, “搬進了北總部胡同林徽因才真正成為家庭主婦。家裏雇用著兩個廚師、兩個保姆、一個車夫、一個專管書房的聽差。她不得不操持丈夫、母親、孩子及仆人們生活的瑣瑣碎碎。費慰梅說過，“她實際上是這十個人的囚徒”. 她在梁家是長嫂，在林家是長姐，常有弟妹們來吃住，有時不得不調整住房。她畫過一張床鋪圖，各個臥室共計安排了十七張床鋪，每張床鋪標明誰要來睡。她須準備十七套鋪蓋（還有個車夫得借宿別人家），更得準備他們的早點與茶水.” 

怎麼看也不是個羅蔓蒂克談情說愛的時空 !

再看梁說你是自由的… 我祝福你們.  老金說看來思誠是真 … 不能傷害真愛你的人, 我退出. 那老金和林彼此是不真愛, 又傷不傷呢?  兩個男的都說了” 偉大” 的話, 這女角只是被人讓來讓去的未置一詞?  這是家中高朋滿座, 一開口無人能打斷的林徽音?!

要是我就要破口大罵: 什麼東西? 姑姑我不顧名節, 向丈夫爭得自由, 你倒好, 得了便宜還賣乖, 怎麼著, 想起我有上有老母, 下有再冰那油瓶, 再加上肚子裡的, 怕了是唄.  呸  給我一旁涼快去!

林洙這些年來成了”梁學”宗師, 出版不斷. 有人說她對林徽因明褒暗眨, 突顯自己才是梁的真愛. 而她的話從來無所考証, (梁的日記至今未現, 也不知在不在) 在下乏了, 也沒興趣再追下去.  只知才子也罷佳人也好, 都還是要食人間煙火的.  神話要編,得年代久到無懈可擊.   而口述未必歷史, 傳記是不是只能文學? 劉紹唐先生不在了. 不然一定要問問的.

有人訪問林洙為什麼愛上梁思成？老太太說：“他非常愛國，我從來没有看到過比他更熱愛自己的民族文化的人了。”  還好我的椅子有把手, 不然就跌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