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父孫中山先生說有這回事.

周作人的文章中有這事.

寫回憶錄參考了五, 六百本書的王鼎鈞提到這事.

當年初中地理老師說有這回事.

李小龍的電影裏也有!

那回事?

從前,上海公共租界有個公園, 門口有個牌子”中國人與狗不得入內!”

這是列強對中國人凌辱的極至! 幾十年忽悠而過, 初中生華髮已生, 蟹行文多認得幾行, 一日無意中發現加拿大歷史學者麥克米蘭(Margaret MacMillan) 對這個牌子的真實性有所質疑, 她認為可能是為挑動民族意識(主義) 的有心謠傳?

初中生乃上網檢索一陣, 乖乖, 落英繽紛, 眼花手軟, 難以為繼?

首先要簡單認識一下上海租界. 1842 年中國第一個不平等條約 - 南京條約, 割地賠款, 治外法權… 打個岔, 根據臺灣一批有國際觀的學者們說, 大凡互簽的文書 , 概屬合法, 沒有平不平等之說, 準此不能說日據要說日治. 小學生在下沒機會問問這些大人們, 帝國主義是否也不曾存在?

繼虎門條約,1843年英國開始租借土地為英商居留地, 以後老美老法跟進. 清室日衰,1854年上海租界聯合組建獨立的市政機構「上海工部局」Shanghai Municipal Council，國中之國於焉而成. 說是市政亳不誇張, 從警務處, 衛生處,工務處,教育處…到公共圖書館應有盡有. 當然大家小說,電影中最常聽說的巡捕房, 曾有十四個之多. 工務處採董事會制, 大家互選輪莊, 不支薪. 以上海租界之繁華復雜. 難為歷來諸董了. 這是题外話.

工部局的旗子, 那塊白的可能是德國被作掉了

1886年蘇州河在外灘黃浦江入口南岸, 由蘇格蘭佬設計, 蓋了個小公園 - Public Garden, 既稱公共, 那麼人人可入內遊憩. 不, 這是工務部出資的” 私產”. 工務部乃有管理規則. 直到 1928 年, 不對華人開放!

有人考據歷來管理規則如下

1894

4. No Chinese shall be admitted to the ground except servants of the various Clubs using the same, or of members belonging to such Clubs.

1903

1. No dogs or bicycles are admitted. 5. No Chinese are admitted, except servants in attendance upon foreigners

1913

1. These Gardens are reserved exclusively for the foreign community

2. No dogs or bicycles are admitted.

In 1917 the order had been altered to:

1. The Gardens are reserved for the foreign community

3. No persons are admitted unless respectably dressed

4. Dogs and bicycles are not admitted

這塊規則牌未必是外灘公園的, 不然,沒準已教李小龍們踢碎了

總而言之, 言而總之, 中國人除了外 人 的 隨從僕人, 不得入內! 看倌可能還注意到那個外人(國) – foreign 字. 當年上海租界的外人有十二三國之多. 這外人究竟以何為認定? 日本人是不是要拿個護照 ID 什麼的就能進去? 那守門的錫克阿三, 下了班,可不可以進入, 他是英國人屬地的’ 外人’ 啊. 但是租界中廣大的中國人口不得進, 勿庸置疑. 心細的讀者也許會注意到,華人被排除在外那一條的先後, 還有衣著不整者不得入內, 是否另有背景?

那年頭莫說識洋文的人不多, 識咱方塊字的也有限, 您想想看, 1903 年, 庚子國恥不遠, 斗大字識不得一籮筐的拙拙在門口給红頭阿三攔下了, 他乃拖住了一位身著西服,戴著金絲眼鏡的同胞, 請他講講那門口告示牌上都說些什麼? 第一條, 狗和脚踏車不得進入…. 如此這般… 第五條, 中國人不得進入… 這拙拙雖鄉下人, 洋鬼子欺負中國人幾十年了倒是知道的. 回家忿忿然告訴他家裏的; 他家裏的告訴了另一個家裏的…

1917 在美國人 Kenneth S. Latourette 的書中出現了打抱不平的 ” Chinese and dogs not admitted “的文字, 這以後中外文字屢見不鮮, 九Ｏ年代上海革命歷史博物館, 訪問當年公園職工和地方人士, 未能証實這塊牌子的存在. 有意思的是凡是說有此一牌的, 概為木製, 要不”陳真”得去找跌打骨科大夫了! 租界裡畢竟中國人多, 工部局的稅收自然大部分也來自華人, 對於這樣不公平的待遇中國人不止一次抗議, 爭取過. 工務部仍以”華洋衣著行為有別” 不為所動.

時至今日, 這塊”華人與狗不得進入” 的牌子,言之者鑿鑿, 確切證具卻不现,但是否真有過,不那麼重要了. 抗戰中, 軍民浴血抗日,舉世奪目, 蔣先生因勢利導, 爭取到列強放棄不平等條約, 所謂百年桎梏一旦解除. 距民國三十二年又過了七十年, 我們更要問的是: 中外交流中, 中國人是如何看待彼此的異同? 當今中國人, 面對外國人 - 所有的非華人, 是否都不卑不亢? 尊重人一如尊重自己. 足跡遍及全球的華人觀光客,是否都舉止合宜, 不招人側目?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不再有哈這哈那的風潮? 我們的自信自尊如果仍要挑釁來建立, 那麼我們還未真正站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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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參閱下兩文, 庶幾體會筆者何以難以為繼.

Robert A. Bickers and Jeffrey N. Wasserstrom , Shanghai's "Dogs and Chinese Not Admitted" Sign: Legend, History and Contemporary Symbol

張世瑛 , 晚清上海西式公園出現後的社會反應

又：唐德剛,晚清七十年第六章 長征有始有終喪權沒完没了 詳述(上海租界)海關如何落入英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