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目中，有一個完美的媽媽。她永遠開朗愉快，永遠把孩子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她自己沒有任何需求，且永遠不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決定。我經常拿我自己和那個完美的媽媽比較，但永遠比不上。

在我身邊，總是有人提醒我，我不是那個完美的媽媽。他們會問：「妳不是在家上班嗎？為什麼不自己帶小孩？」「妳為什麼不煮飯？又沒帶小孩，天天在家不是時間很多嗎？」

這種時候，我只能聳聳肩，笑著回答：「因為我是壞媽媽。」

我有兩個孩子。迷你豬剛剛三個月，這星期開始「上學」了。四年前，小小豬也是三個月大時開始托育。由於我當時的雇主禁止媽媽們集乳，我在小小豬六個月大時辭去全職記者工作，變成在家上班的自由撰稿人。但小小豬還是繼續上幼兒園。現在迷你豬也跟哥哥上同一所學校。

從這星期開始，我的一天是這樣的：起床，餵飽迷你豬，送小小豬和迷你豬去上學，跟時間賽跑寫稿——我平均一天要產出兩千字，期間並要勻出時間集乳兩次。如果我在四點鐘以前完成工作，我就煮飯，然後在六點鐘以前接小孩。我們回家，全家人一起坐下來吃晚餐。

如果我無法在四點鐘以前完成工作，我還是得在六點鐘以前接小孩。回家後全家人就吃冷凍食品，或者叫外賣。不論我們吃什麼，晚餐後江小豬跟我會一起陪孩子們玩一小時。之後我們分別給迷你豬餵奶、幫小小豬刷牙、洗澡、講睡前故事、上床睡覺。他們睡著以後，我們收拾餐桌，洗衣服，完成其他家務事。

這是輕鬆的一天。如果江小豬要出差，或者我要出城去採訪，情況就會變得麻煩。但最麻煩的，還是小孩生病的時候。有一回小小豬跟我們的貓女兒布妮妮同時氣管炎，那一天我們忙到差點忘了去動物醫院接回布妮妮。

這是我的生活。開始這樣的生活以後，我才發現，很多人覺得在家上班就等於沒上班，或者把小小孩送去托嬰是不可原諒的。

我認識一些理想的媽媽，她們什麼事都自己動手。她們在家生產。她們親自煮每一餐。她們自己教小孩，身兼媽媽和老師。我非常景仰她們。

我也承認，因為有這些理想的媽媽存在，人們便有足夠的理由鄙視像我這樣不理想的媽媽。他們會說：「妳把小孩送去托兒所，那妳自己都在幹嘛？喝茶？逛街？」

四年前，當小小豬剛開始上學的時候，我會耐心的回答所有這一類的問題。我會誠實地向他們報告我一天的行程，澄清我並沒有時間去喝茶逛街。我會熱切地與他們分享我篩選幼兒園的心得，說明我為什麼喜歡我孩子現在的老師。我會引用蕭伯納的名著《人與超人》，解釋我為什麼堅持保有自己的事業。

但我很快地就發現，這些誠實與熱切只會招來更多的問題。後來，我又發現，其實我心目中那個完美的媽媽，只存在於想像中。

現在，迷你豬也開始上學了。當我再度面對質疑時，我便笑一笑，聳聳肩：「是的，我是一個壞媽媽。」神奇的是，那些問我問題的人，似乎都對這個說法非常滿意。

不久前，又有位平時愛爭論的長輩對我說：「我實在受不了看妳把那麼小的小孩送去托兒所。那太慘了！」

我微微一笑，說：「對啊，真慘。沒辦法，我不是像您那麼好的媽媽。」

她愣了一下，咕噥了一聲：「是喔。」

第一次，我成功避免了不想進行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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