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忠孝東路

常年以來都是下午出門，過了子夜返家的夜行性動物，雖然出入都在忠孝東路，但其實對這條路並沒有深刻的觀察，甚至於起碼的瞭解都沒有。

印象中的忠孝東路是台北市成長的軸線，民國六十年以前台北市是西區繁華，忠孝東路過了敦化南路就顯得疏落，再過光復南路，還得走田埂才能一路再往東；六十年代初期聯合報遷到忠孝東路四段底，當時為鄰的正是一片稻田。七段底右轉的中央研究院，是在一片竹林中的「東籬下」，很遙遠的鄉下。

七十年代市府推動信義計畫，東區迅速發展，忠孝東路四段與五、六段原先的一些小生活圈串連起來；八、九十年代汐止的老丙建大量發照、南港經貿園區的開發，引進許多外來人口；加以新台五、國道三號、汐止系統交流道的輻輳作用，反向跳空忠孝東路七段，與六段的生活圈拉上手。

這樣的印象，讓我覺得「忠孝東路」象徵成長動力、充滿陽光、欣欣向榮、知識的、智慧的、大家和諧一起打拼的意象。

昨天是恢復日間部生活的第四天，早早答應陪老娘回臺大醫院複診；黃昏送老娘上車後，想近距離看看忠孝東路。行經中山南路國會、中央政府辦公區，印入眼簾的是綠營反ECFA街頭集會，還蠻諧和的，哪像二十多年前農運、工運、反戒嚴時代群眾運動動輒流血。

一個中年男子開著輛蓬布畫著①號陳水扁的中型卡車載來文宣品，想不起是哪一次選舉，那個籤號無言陳述綠營的許多故事，也反映出綠營的轉變。一旁帳棚裡吆喝「陳仔，來呷西瓜啦！」不錯嘛，抗爭還有西瓜可以消暑。

右轉進了忠孝東路，下班尖峰，街頭擠滿了人車，雖然不像早上九點趕上班時的急匆匆，但也少了大都會黃昏應有的悠閒。大家步伐急湊，短促的對話「搭捷運比公車快」，台北還挺現代化；這些上班族好像得趕去安親班接小孩、黃昏市場買點菜、打包帶走幾份晚餐…，不禁嘆到每個人都逃不出社會大齒輪的節奏。

行經來來飯店，搞不清她現在改得是什麼名字，好像不再有當年政商勾串大本營的神秘氣氛，靚女、政客都少了許多，只有計程車司機一如往常等著載客。

前行到善導寺，改變主意不再走了，感覺上這條輸運動脈走起來像是在大排水溝裡，後面的水體急促地推著你前進，容不得你歇口氣。於是跳上忠孝幹線低底盤公車，我喜歡近年推出的低底盤公車，人性、環保，是進步象徵。

選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臨窗觀察忠孝東路，可是感覺不好。我不知道一旁的公車、國光客運幹嘛擠這麼近，又都為什麼急起步的一頓一頓，似乎都想搶著讓車頭衝出贏個一、 兩尺，這樣就有先靠站的機會？當然很佩服公車司機好技術，還有女性公車駕駛員都一樣，都能「寸路必爭」，但又不至於有意外碰撞，自嘆我開車三十年，不太願意在台北的下班尖峰開車，細胞會死很多。

過了建國南路高架橋，左邊的天際線直覺是空了，原來是台北科大校地騰空原有建築，準備興建新校舍；但圍牆綠籬隔個巷子的大樓自頂樓懸垂個白布條「誓死反對台北科大原運動場蓋化工、分子生物館建築」，覺得突兀，人家的地蓋什麼你有什麼發言權？是擋了通風、採光嗎？再者，幹嘛要「誓死反對」？問題真的嚴重到得誓死嗎？

頂好商圈有公車站牌，台北的公車、國光客運都有靠暫停車的好習慣，不像出了台北市經常在快車道上下車；因為要靠站牌，公車間又是「殊死戰」，我真的很膽戰心驚，也很佩服司機的「寸土必爭」。

再往東，是小巨蛋預定地。老實說，不太喜歡「巨蛋」這個日式中文，這個名詞只比「大丸」、「大卵」稍微好一些，Dome原意是半球形建築，有「天頂」之義，應該能找到相稱、優雅的中文，不要以丸、蛋為名嘛！

仔細端詳這塊建築基地，老實說面積有限。記得十餘年前參觀加拿大多倫多Sky dome，設備如何的多功能，現在印象並不深，反而印象很深的是，接待單位花了三分之二的簡報時間介紹Dome的疏散系統，包括公路、鐵路、捷運、水路等等，

到此刻，我還是不認為小巨蛋的疏散能量是夠的。

車子繼續前行，我刻意放鬆觀察的銳度，覺得台北都會區有他自傲的競爭力，民眾也有化解爭議的素養，謙讓、不計較、沒關係啦等多年薰陶出的美德，怎麼會在今晚覺得要重新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