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過幾篇關於游泳的文章：這是我們家庭生活中很大的一部分，我先生江小豬學生時代游過大專盃，兩個孩子小小豬跟迷你豬也都學游泳。自從小小豬選進了我們地方上的少年游泳隊，練習賽時江小豬總是志願擔任計時員，游泳練習及泳隊活動佔掉我們家庭生活一大半的時間。在疫情中，這些僅存的室外社交的機會當然是難能可貴，但是我個人對游泳一點興趣也沒有，不禁覺得很麻煩。

加入游泳隊代表每週三次的緊湊練習，週末經常還有練習賽。過去那種睡到自然醒的週末變成奢求，為了不讓練習中斷，想計畫一個小假期都很難。許多個週末，我們一整天都耗在池畔，小小豬游泳，江小豬計時，我坐在池畔的長椅上，讓迷你豬趴在我身上睡午覺，暗自痛恨游泳隊。

但是，今年夏天，小小豬參加了第一場真正的比賽，讓我覺得非常值得。一方面是因為賽後有好吃的冰淇淋，另一方面因為是小小豬學會了當魯蛇的藝術，我也看見了游泳教給我孩子的事：團隊精神、紀律、還有歸屬感。

小小豬是隊上年紀、身材都最小的隊員，速度也慢。我們不以為意，我們並沒有孩子是游泳天才的錯覺，也沒有計畫讓他以後朝這方面發展。他喜歡游泳，這樣就夠了。第一次參加比賽，他豪氣地一口氣報了一百米蛙式、自由式、仰式，還有一百米自由式接力等四個項目。

一比之下，慘不忍睹：跳水就慢人家半拍，蛙式在十個小朋友當中游倒數第二，自由式來回時竟然沒有滾轉（據他後來說是已經累得轉不動了），最慘是仰式，不但墊底，而且整整落後倒數第二名十二米！

當比賽進行到只剩下小小豬一人在水裡奮力前進時，參賽的小朋友跟觀賽的家長們都用力拍手、高喊小小豬的名字，替他加油。等到小小豬完賽上岸，所有的人都起立鼓掌（除了我以外，因為迷你豬趴在我身上睡覺，我實在站不起來）、高聲歡呼。小小豬因為比賽太緊張，並沒有聽到大家為他加油的聲音，但是當他垂頭喪氣地走回休息區時，許多小朋友都迎上去，跟他擊拳，教練也鼓勵他。

接下來是接力比賽，小小豬因為游得慢，被分配在跟游得最快的國中小姊姊同一隊。我看見他很有禮貌地跟哥哥姊姊們說：「我游得比較慢，但是我會努力！」我真是太驚訝了，這個彆扭的孩子竟然可以在我沒有替他打草稿的情況下，講出這麼得體的社交辭令。他游第一棒，上岸以後也很起勁地為接棒的隊友加油，我從來不知道內向的小小豬可以這麼投入團體活動。

我自己也學到了一些事。我不忍心見孩子承受失敗的壓力，哪怕那只是無害的小壓力。看到他在仰式項目慘輸的時候，我一度擔心他再也不想游泳了。但是小小豬自己說：「教練說要先學輸，再學贏。我已經學會輸了，下次就會贏了。」

後來我們去吃冰淇淋，店裡的大電視正在播出奧運女子自由泳的分組預賽。小小豬仔細地看了一下，說：「這些阿姨好厲害，她們換氣的時候頭都沒有出水，這樣可以省很多時間。下次我也這樣游，就有機會贏了。」江小豬誇獎他觀察得很對，小小豬得意地說：「輸了就有機會學到更多的東西。」

是呀，把握每一個學習的機會，就是當一隻成功魯蛇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