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調查顯示，疫情爆發以後，夫妻之間「覺得對方很煩」的比例，暴增了三成。原因？居家防疫期間，大家親密相處的時間太多了。解決方式？就算疫情把大家都關在家裡，夫妻之間，甚至親子之間，也應該要安排屬於自己的時間。

說起來很簡單，但做起來卻不容易。當居家令把全家人都關在一個屋簷下，我們會發現要安排自己的時間是那麼的難，甚至容許對方擁有自己的時間也是那麼的難。就拿我們家來說吧：在疫情高峰期，江小豬發展出了新的興趣：園藝工作。一開始，基於防疫理由，我們的園丁不再固定來家裡整理花園，江小豬決定自己來。不久他就真來勁了，沒事就在弄花園，還買了一些貴得要命的工具。這讓我有些煩躁：每次有點什麼事想請他幫忙，他總是在院子裡。我說吃完晚餐我要幫小小豬看功課你來洗碗好嗎，他就說要去堆肥除草；我說這個週末我來掃地你幫我吸吸地毯好嗎，他就要去修剪檸檬樹的枝子。

我採訪過的婚姻治療師說：「這時候妳就要把自己感受的說出來啊。」然後提供了我許多專業建議：用「我」開頭，不要用「你」開頭；要說「我希望多跟你相處」，不要說「你不要花那麼多時間在院子裡⋯⋯」

聽了專家建議，我擬好文情並茂的草稿，準備跟江小豬促膝長談。但是在我們有機會討論這件事之前，我胃潰瘍發作去掛急診，過幾天就被醫生叫去照胃鏡了。

那成了疫情中我最快樂的一天。我在病床上躺平，不時有人進來問我需不需要什麼，但沒有人吵著要我幫他看功課或弄點心給他吃。那天我的醫生很忙，看診時間有點延誤，但是我帶了一本《梅岡城故事》，在候診的時候看完了芬奇作結辯陳詞的那一章——疫情爆發前我打算用三個月時間重讀這本書，但每天晚上都讀不到三頁就被打斷。回家以後我宣布今天不煮飯，叫壽司外送給父子三人吃。因為我是「病人」，所以沒人敢抱怨。

真是太美好了。

那是在居家令發佈後十個月之後的事，所以我已經差不多在家裡關了一年，能出來透透氣當然很好，就算是去醫院。但最好的是，我得到了半天空白的時間。這讓我想起國中三年級緊鑼密鼓準備聯考的那段日子，我們導師每天下午安排半小時空擋，鼓勵同學們去操場活動活動。大部分同學會去打球，但我喜歡躺在操場中間的草皮上，看浮雲飄過，什麼也不做。後來我考上北一女，回想起來，這段放空的時間實在功不可沒。

這提醒了我，即使跟自己是最愛的配偶跟孩子，也沒辦法一天二十四小時緊密相處，每個人都需要自己的時間。

後來我把那張文情並茂的草稿撕了，江小豬仍然繼續快樂地除他的草，剪他的葉子，我不會在他弄花園的時候叫他來屋子裡做這做那。我會泡杯茶，在書房裡翹起腳來讀自己喜歡的書。兩小豬孩在遊戲間用各種材料蓋堡壘然後拿出各種武器對戰，那是家裡唯一一個不論怎麼亂我都不會干涉的地方。

我們都得到了自己的時間，還有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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