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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5/25 13:14:50瀏覽242|回應0|推薦2 | |
而現在,王國維居然從「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看到屈原這樣的悲哀。當時的南唐眾芳蕪穢,因為南唐已經是個必亡的國家,無可挽回了,而中主也好,馮延巳正中也好,你的才能能夠完成嗎?你的才能,馮正中的才能,他對於南唐無可挽回了,以中主的理想他也不可挽回了。眾芳蕪穢美人遲暮,而憑什麼?王國維憑什麼從「菡萏香銷翠葉殘」就看到眾芳蕪穢美人遲暮?我又要講一個西方的文學理論了,西方的文學理論本來就是有一種理論,就是講符號學。因為語言就是一種符號,所以西方有一種學問就叫符號學,就是研究作為語言的這個符號,這個符號有非常微妙的作用。語言作為一個符號給人很微妙的感覺,一篇文學作品,一首詩,一句詩,它感動你的力量在哪裡?在那種非常微妙的作用,你看這首詞的第一句,「菡萏香銷翠葉殘」。我剛才講了,那就是荷花的香氣已經消減了,荷葉已經殘破了,如果我不用「菡萏香銷翠葉殘」,我說「荷花調零荷葉殘」,這意思完全一樣,可是我如果說「荷花調零荷葉殘」,就不能夠像王國維說的給人眾芳蕪穢美人遲暮的感覺。因為「菡萏香銷翠葉殘」,它那種微妙的作用,菡萏就是荷花,是荷花的別名,可是你用荷花還是用菡萏。如同我們說一個美人,你是用美人你還是用美女?你還是用佳人?你還是用紅粉?你用哪一個字?哪一個字給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所以你用菡萏,菡萏是《爾雅》上的句,《爾雅》上說荷其花菡萏,是非常古雅的,而古雅就給我們一種距離,一種高遠,一種典雅,一種珍貴的,一種感覺。荷花日常的語言,荷花凋零荷葉殘,你就覺得這是尋常的一種尋常的事物,所以是菡萏,我說荷花凋零就是凋零,可是它不是說調零,他說「香銷」,「香銷」兩個字是雙聲,那個香氣就慢慢消失了,「菡萏香銷」你說「荷葉殘」,這也是尋常的語言,你說「翠葉殘」,「翠」字就給人一種美麗的顏色的感覺,而且你可以聯想到珠翠、翡翠、翠玉,一種珍貴的感覺,你這樣從顯微結構來看,這一句詞菡萏的古雅,香的芬芳,翠的珍貴,一連串都是珍貴的、美好的、芳香的,這種形容詞和名詞,而中間只有兩個動詞,一個是「銷」一個是「殘」,眾芳蕪穢,就是所有的美好都消失了,都殘破了。所以「菡萏香銷翠葉殘」,所以王國維他真是有一種感受,能夠不是只看文字的文法的表面的意思,而是能從細微的精美的聲音符號之間感受到這種威嚴,而且看到了雙重的語境。眼前就是交給樂師王感化去唱的,一首征夫思婦的詞。一般的歌詞常常寫征夫思婦,一首歌詞,可是它裡邊就隱藏了有一種南唐的危亡的感覺。所以同樣是講美女跟愛情的詞,就要看你所寫的美女跟愛情裡邊有沒有境界,所以詞是以境界為最上的,有的詞裡邊寫的美女跟愛情就有境界,給你一種高遠的理想,給你很多豐富的聯想。有的歌詞寫美女跟愛情,就是很淺俗,美女就是美女,愛情就是愛情。就是因為詞這種作品,很難衡量。不能夠用詩跟文章的載道的言志的標準去衡量,所以你要看這首詞有沒有言外的意思。同樣寫美女,同樣寫愛情,有沒有給你更高的一種理想?有沒有給你很豐富的一種聯想?有沒有對你的精神有一個境界?有沒有一種提升! 葉嘉瑩,1924年出生於北京,17歲時,以優異的成績考入輔仁大學國文系。20世紀50年代任臺灣大學教授,60年代,葉嘉瑩應邀擔任美國哈佛大學、密歇根州立大學客座教授。1969年定居加拿大,任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終身教授。1979年至中國任教。1989年當選為加拿大皇家學會院士。1996年在南開大學創辦「中華古典文化研究所」,設立「駝庵」獎學金。著有:《迦陵文集》十卷,《葉嘉瑩作品集》二十四卷。 轉貼來源:國學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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