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扎記(三)

西風的話

窗外的景致似鳥的羽翼不停地飛馳過,我的心情似晴空裡的一朵白雲輕輕飄著,自由座諾大的車廂裡就我一個人獨坐,寂靜的氣息鬪不過熱切的心,我的心一直高高褂著,因為我知道媽媽就在高鐵的南端等侯著,等侯著我歸來的腳步和波浪般的思念.....

出了車廂,找到堂哥,拎著行李跟著他走向媽媽.遠遠的望見媽媽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她看到我, 費力的站起來,我飛快的走向她,媽媽一見我,便拉著我的手,突然像孩子似的哭了出來,「思念」的河流因為找到出口而潰堤,我幫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卻任由自己頰上的淚珠滾落.去年初秋,我和媽媽在高鐵南端的車站相擁著,多年的想念,想念的苦澀,都在那一刻化為天上的烈日燃燒著....

前些年每次計畫好要回去探望媽媽,總被突來的雜事躭擱了,去年初秋,樹葉才剛點染了些微的秋色,我便如願的回去看望媽媽.在停留近一個月的時光裡,除了陪媽媽吃著飯,就是說些話,這些日常裡平淡無奇的事,我卻引頸盼了好多年.媽媽年紀大了,話說著說著,又說起從前的日子,小時候的我們,爸爸還在的時候,還有外婆如何如何...多麼遙遠的歲月啊!但又宛如昨日的記憶一般清晰,我從小就愛聽媽媽講起家鄉裡那些故人故事,今天說了,明天還是說,我聽了一次又一次,還是愛聽,而且總聽不膩.

記得小時侯有一次練琴,彈到西風的話,那時在一旁閒坐的媽媽突然走到我旁邊坐下,然後跟著旋律唱了起來....「去年我回來,你們剛穿新棉袍,......花開不愁沒有顏色, 我把樹葉都染紅」.....染紅的樹葉是「美景」還是「悲秋」? 小時候不愛練琴,所以忘了當時的心情,如今想來,琴聲早已遠離,西風的話早已忘記,「回憶」是天邊的「白雲」,有時你只能望著想著,然後看著它逐漸飄出「浮浮沉沉」的歲月裡.....

初秋的天空,陽光依舊炙熱,有時灼的人心微微痛著,初秋的夜空,星星還是亮著,有時閃著人的眼眸微微濕著,彷彿才剛剛拉著媽媽的手,道別的話語已悄然而生,即使「心痛」和「淚流」,也止不住離別的「傷感」和「落寞」.每回遇到挫折,都會打回家跟媽媽哭訴,而媽媽總說,「別哭, 別哭」,此刻望著媽媽頰上的淚珠,就讓我對媽媽輕輕的說著「別哭,別哭」....讓我的雙手溫暖媽媽的雙手,待我折來花枝,把相聚的日子都染上初秋的顏色,讓西風的話繼續唱著,讓秋天的記憶亦如春天的花朵那般美麗.....

權

「鶴唳華亭」是我最近看的一齣連續劇,剛開始幾集,因為看得歡喜,所以總是有種迫不及待的心情.但到了中途,突然對女主角陸文昔這個角色感到生氣,扭頭拒看,原因無它,在戲劇裡「親善嫉惡」原是「人性」,但御史中丞之女陸文昔,在父兄冤死之後,所展示出來的態度,常讓我感到懷疑.

我沒有要講解劇情,因此簡潔說明,「陸文昔」與太子「蕭定權」在太傅家裡偶遇,兩人隔著布幔互許,但一切尚未成定局時,陸文昔之父, 之兄都遭惡人陷害而冤死,太子的老師也沒躲過災難, 唯一的胞弟寄人籬下遠走他鄉,太子另娶,而陸文昔喬裝入東宮做了太子妃也是「仇人之女」的女官,太子不認得她,但因她的態度,有時對她說話的樣子不免流露出「輕蔑」,還時時說她「臉皮厚」,臉皮厚就是「不要臉」,這樣的陸文昔,面對所有的「傷痛」,她沒有流露出任何「哀戚」,彷彿為了能留在太子身邊而更小心真誠的伺候太子妃......

她沒有「怒」,也沒有「憤」,可是我卻有種說不出的「不捨」.停了一段時間,還是回頭看完, 看到最後才明瞭,「生活」於她是「苟活」, 因為自己苟活, 所以得替弟弟鏟除傷害他的「惡勢力」,才能讓他「正正當當」的活著.陸中丞和太傅生前都是朝廷的「清流人物」,太子是他們眼中難得一見的人才,為了保住太子,付出一切是必然, 整齣戲兒女私情是權力鬥爭的點綴品, 「情感」是「天性」,但卻抵不過貪權奪利的「人性」.....

末了,當局勢逐漸明朗,陸文昔和太子對談,太子談到過去春試時犯過錯,老師責問他是否明白「權」字的意思...「權,左為木,樑木之意,右為草,庶民之意,草下雙口,輿論之意,口下為佳,褒美之意,太子為國家棟樑, 其言行必須做到臣民眾口稱佳,才能架構出權力的權字」....太子接著說, 「權非權衡取捨,避害趨利,非權宜策劃,圖謀算計,非舞權弄勢,強而凌弱,為君者,有所為不易,有所不為更難,有些事,不可做,有些事,不可錯 」,這才是他名字真正的意思....

都說「苟且偷生」,若非嚐過,怎能明白,何謂「苟活」;若非太子論「權」,怎能知曉,權字裡包含「樑木」與「庶民」,有師如太傅,怎能不動容落淚,我雖沒有如太傅般的老師,但也曾遇過許多「良師」,他們處在生活裡各個階層,都讓我體悟日子裡不曾明白的道理,謝謝他們,更要謝謝媽媽,她讓我知道「心」最重要, 因為「理得」, 才能「心安」......

後記:

在「鶴唳華亭」裡,陸文昔曾與太子相約看「野鶴 」,「閒雲野鶴」的生活,也許我們都曾幻想過,然而若「腳」是自由的,可以隨時行走,但「心」卻受俗事絆著,處處被「摯肘」,我想再寬廣的天空,野鶴也飛不起來, 除非能像老子一樣,「心」是一只空袋子,不裝一物,騎牛而去.世人多為「奪冠者」高歌,而挫敗的人只能流著自己看見的眼淚,我為小事欣喜,也為小事流淚,我為在生活裡遇到挫敗的人,獻上我渺小的祝福,我懂,因為我也曾經如此過.鼠年將近,祝福大家,新的一年事事順心,新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