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人人都承認美國是個民族大熔爐﹐並不表示各民族都覺得受到了平等待遇。在美工作多年的人﹐幾乎個個都會感受到“玻璃天花板”的存在﹐當自己晉陞到某個階段以後﹐似乎就再也升不上去了。

其實﹐無論玻璃天花板也好﹐塑膠天花板也好﹐只要是天花板﹐就有突破的可能。最重要的﹐還是要找出一套最適合自己﹑獨特的攀升晉級招式﹐以求化解上方的阻力 (在你上面的人並沒有義務要提拔你) 與下方的拉力 (並不是你的每一位同事與下屬都希望你扶搖直上)。

每當有人問我在美國是如何突破玻璃天花板的﹐我總會反問﹕“你說的是那一層天花板﹖”俗話說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沒有到達頂峰之前﹐每一個人都會覺得自己仍然面臨尚待突破的關卡。就算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無論怎樣精明幹練﹐大多數情況下﹐在職場上晉陞到某個位置以後﹐也難免會有欲振乏力之感。

話說回來﹐玻璃天花板這個東西﹐古今中外﹐處處皆有。以今日美國為例﹐除了種族因素以外﹐性別﹑年齡﹑教育﹑膚色﹑宗教﹑地緣關係﹐無不可以造成職場上的升遷阻力。這些因素﹐不獨是在美國﹐在台灣或其他亞洲國家﹐也同樣可以變作玻璃天花板的組成材料。

根據我在美多年的觀察﹐總體來說﹐中國人憑著過人的才智與努力﹐事業上的成就與其他任何族裔相比都毫不遜色。不過﹐若我們將典型的事業金字塔仔細地逐層分析﹐很明顯的一個現象就是﹕層級愈高﹐華人所佔的比例就愈低。這種現象不只是存在於企業界﹐也普遍存在於政府與學術界。換句話說﹐美國憲法所保障的“立足點的平等”只適用於各種企業與政府組織的基層﹐並不能保證每一個人有同等機會往上爬升。

以高等教育界而言﹐美國大學教授當中﹐華人所佔比例遠超過華裔在美國人口中的比例。但若觀察大學行政人員﹐能做到系主任的華人就遽然減少﹐幹到院長的亦不多見﹐至於做到校長的﹐就更是鳳毛麟角了。

這個現象﹐絕不能用語言障礙來解釋﹐因為學術界裏的華人﹐充滿了第二代﹑第三代﹑甚至第四代移民。對這些人而言﹐英文是他們的母語﹐所以他們的英文不但說得流利﹐也沒有任何中國腔調。

那麼﹐這種不成比例的層級分佈﹐可不可以歸咎於種族歧視呢﹖廣義來說﹐當然是有種族歧視的存在。不過﹐這項結論對於個別的華人而言﹐並不能有助於問題的解決。畢竟﹐白種人的老闆﹐在決定誰陞官的時候﹐很自然地會先想到其他白種人。這種現象或許不公平﹐但卻是人的天性﹐其他種族的人在其他國家照樣會做同樣的事。試想﹐發源於台灣的跨國公司﹐在考慮誰擔任執行首長時﹐有幾家公司會考慮白種人﹖多年來就只有神通集團 (Acer Group) 任用過一個義大利人做執行首長。

從事股票投資的人都知道﹐在股市要想賺大錢﹐必須掌握基本面與技術面。像華倫.巴費德 (Warren Buffett) 這樣的股神﹐幾乎完全不做技術分析﹐而只做基本分析 (其實他下面的參謀人員﹐技術分析也做得很好)。但華爾街大多數的投資公司﹐除了做基本分析以外﹐對於技術分析也毫不馬虎。

在職場上要想致勝﹐同樣需要考慮基本面與技術面。什麼是基本面的要素呢﹖說穿了就是我們已經耳熟能詳的各種事業成功的決定性因素。以下就是一些最常見的成功要件﹕

.輝煌的學歷

.豐富的工作經驗

.傑出的口才與表達能力

.不可取代的專業技能

如果你能具備上述的四項條件﹐這一輩子應該可以吃穿不愁﹐也不用擔心找不到工作。就算是被公司裁員﹐再找一份工作也不會是件難事。

但是﹐若你是一個充滿雄心壯志的人﹐不以“豐衣足食”而滿足﹐那就需要好好地做一些“技術分析”了。

以下是我在學術界廝混多年﹐撞得頭破血流以後﹐逐漸領悟出的一些在職場上出人頭地的重要招式。

突破玻璃天花板第一招﹕從心開始﹐克服語言﹑文化﹑性別﹑種族﹑膚色造成的心理障礙

前面說過﹐玻璃天花板的製作材總不外乎語言﹑文化﹑性別﹑種族﹑膚色這些因素﹐但這並不表示它們是永遠無法突破的障礙。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自己先入為主的“自我感覺”才是最可怕的障礙。當我們認為自己的華人身份會造成被歧視的原因時﹐就不會有足夠的誘因去突破障礙﹐於是被歧視的後果就不可避免了。

反之﹐若能看破人與人之間的異同﹐假想自己與“主流”的美國人毫無差別﹐抱著“有為者亦若是”的胸懷去做事﹐時間久了以後﹐就連你的美國同事與美國老闆都會忘卻你是華人這個事實。當升遷機會來臨時﹐他們自然而然就會想到你。

由於近年來常有人批評馬總統“自我感覺良好”﹐似乎將良好的自我感覺看做是一種缺點﹐我不得不再澄清一下。只要不是安於現狀﹐覺得自己已經很完美﹐“自我感覺良好”其實是一個做領袖人物的要件(當然﹐這只是必要條件而非充分條件)。否則﹐一個人將會對自己的潛能失去信心﹐對自己的地位失去安全感﹐表現在工作上的就是猜忌﹑妄想﹑打壓別人這類行為﹐有如毛澤東晚年一樣。

當然﹐過猶不及﹐做為一個在美國的華人﹐雖然你應該設法與任何“主流”的美國人並駕齊驅﹐但這並不表示你要忘掉自己是個中國人或台灣人。在尋求事業發展的同時﹐你仍然應該做你自己﹐保留華人本色。在發揚中華文化時﹐只要不喧賓奪主﹐其他美國人不但不會因此而視你為異類﹐反而會對你更加尊敬。

突破玻璃天花板第二招﹕盡力協助你的老闆立大功﹑升高官

傳統的台灣鄉土有句老話﹐就是要想陞官發財﹐必須“遇到貴人”。這種說法聽起來似乎很媚俗勢利﹐但也不無道理。試想﹐若你不能像比爾蓋茨一樣自己創業﹐在你的職位上要如何爬升上去﹖總不能自己給自己陞官吧﹖

中外歷史上﹐這類遇貴人的例子多不勝數。姜子牙遇上周文王﹐諸葛亮遇到劉備﹐朱元璋遇到郭子興﹐蔣介石遇到孫中山﹐王升﹑李煥遇到蔣經國﹐史第夫包默遇上比爾蓋茨﹐這些人一生的命運無不因此而轉變。

不過﹐在大多數人的職涯中﹐“貴人”是很難得遇見的。當你剛進入職場工作時﹐位低而權輕﹐不但見不到大人物﹐連自己的頂頭上司也由不得你選。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幫助自己成功的最佳辦法就是﹕幫助別人成功。

戰國末年的呂不韋﹐就是一個經由幫助別人成功而取得榮華富貴的例子。當秦國太子被放逐到另一個國家作人質的時候﹐他不但獻上年輕貌美的少女給他做太太﹐還幫助他回國取得王位。當然﹐並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類似呂不韋遇到的機會。不過﹐最起碼每一個人在工作崗位上都有一個頂頭上司﹐如果你能努力幫助你的老闆立大功﹐等你的上司準備到新職走馬上任時﹐自然而然就會推薦你做繼任人選。

將老闆的第一要務視為你自己的第一要務固然值得鼓勵﹐但同時也要隨時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忘了同僚的利益﹐讓你的同事認為你驕下而媚上。更何況在某些時候你的老闆也有可能是個“扶不起的阿鬥”﹐無論你如何協助也還是無法成就大事。在這種情況下﹐發揮團隊精神﹐幫助同僚們共同立功﹐恐怕是更好的方法。

突破玻璃天花板第三招: 開會時勇於發表自己的意見﹔不要太擔心別人不重視你的意見

“沉默是金”固然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金玉良言﹐可以幫助我們避開許多無謂的煩惱﹐但這個美德並不能幫助你展現自己的長處。一般而言﹐在美國的華人(相對於其他種族的人)都比較沉默﹐開會時不太發表自己的意見。若是每次開工作會議都是如此﹐時間久了以後﹐你的長官可能就以為你是真的沒有意見了。

當然﹐在美國的工作環境裏﹐亞裔員工(不只是華人)沉默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擔心自己提出的意見或想法不受到重視。這種顧慮並非沒有道理 -- 白種人的同僚確實常常會忽視亞裔同事發表的意見。不過﹐假如你很確定自己的想法很有價值﹐就應該毫不猶疑地講出來﹐這樣至少還有一線希望﹐受到長官和同事的注意。若一直悶在心裏不講﹐別人是不可能猜出你頭腦裏到底在想什麼的。

在此我要特別提醒一下﹕勇於發言並不代表踴躍發言。很多人因為急於表現﹐在開會時搶著要出風頭髮表意見﹐反而有可能言多必失﹐得到相反的效果。大致說來﹐平時不太發表意見的人﹐一旦開口發言﹐只要言之有物﹐反倒會比較容易得到其他人的重視。

突破玻璃天花板第四招: 表達適度的幽默感

在現代工業社會裏﹐大多數人都感受到強大的工作壓力﹐由於身心俱疲﹑精神緊張﹐人際關係方面難免會出現不少磨擦。在這樣的環境下﹐缺乏幽默感的人是很難擔負領導重任的。

所謂幽默感﹐實際上是一種待人接物的態度﹐並不表示你一定要有說笑話的能力。具體來說﹐具有幽默感的人﹐比較能以輕鬆的心情來迎接工作挑戰。當某些同事怒氣沖衝地走進辦公室﹐對著你拍桌子大罵時﹐你若能泰然處之﹐用一些輕鬆的話語﹐來化解這種劍拔弩張的局面(但千萬不要讓對方以為你滿不在乎﹐嘻皮笑臉)﹐這時你就已經高他一等了。

在美國不論何種行業﹑何種組織﹐對領導者是否具有幽默感﹐都非常重視﹐甚至在招聘高階主管時﹐將幽默感列為必要條件之一。在候選人能力﹑資歷相當的時候﹐往往是誰表現得比較有幽默感﹐誰就會贏得聘書。

惟一要注意的是﹐凡事過猶不及﹐在工作場所裏﹐應避免大量使用譏諷式的幽默。有些人在辦公室裏被同僚視為甘草人物﹐就是因為他們都人生抱著一種嘲諷的態度﹐當整個工作單位面臨裁員﹑減薪這一類困境時﹐他們善於用一些反映時事﹑譏諷式的笑話來讓同僚們舒解壓力﹑放寬心情。這種甘草人物常常都是辦公室裏最受歡迎的同事﹐連他們的長官在被諷刺時也不以為意﹐反而肯定他們對於改善組織氣候的貢獻。

儘管如此﹐一旦有主管職位出缺﹐上級領導需要決定誰來補缺時﹐這些甘草人物通常都會被跳過。就如同古代英國的國王﹐永遠不會把最會說笑話的丑角提拔起來做官一樣﹐善於嘲諷時事固然是一種幽默感的表現﹐卻不會被看做是最合適的領導人才(除非嘲諷對象就是自己)。也許這也是為什麼當年李敖在競選總統時﹐大批選民搶著去聽他的政見發表會﹐對他譏諷時政的演講大聲喝彩﹐卻沒有多少人真要投票選他作總統。

突破玻璃天花板第五招: 偶而指出老闆犯的錯誤

前面已經指出幫助老闆立功陞官的重要性﹐但這並不表示你做為一個部屬要“唯馬首是瞻”。事實上﹐當老闆在決策上犯了錯誤時﹐若你是惟一直言不諱﹑指出錯誤的人﹐恐怕反而讓你更受欣賞﹐為你帶來更豐厚的報酬。

當然﹐做這種事情需有相當的勇氣﹐而且並非毫無風險。畢竟你的老闆並非聖賢﹐未必能夠察納雅言﹐虛心認錯﹐並接受你的指正。所以在表達不同意見時﹐不但要委婉而有技巧﹐也要避免在公開場場合讓你的老闆難堪。

儘管如此﹐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在現實環境中﹐你的老闆不但會犯錯﹐而且很可能常常犯錯。做為一個屬下﹐你並不需要指正老闆所犯的每一個錯誤。大多數小錯並不會造成災害﹐所以你不須追求完美﹐應該要有所選擇﹐幫助老闆改正關鍵性的錯誤即可﹐免得讓老闆覺得你一天到晚都在唱反調。

突破玻璃天花板第六招﹕不要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踴躍爭取晉陞的機會﹐不要怕碰壁

大多數華人都有謙虛的美德﹐這個美德應該繼續保持。不過﹐當我們在說自己才疏學淺﹑難當大任時﹐不要忘了這只是客氣話﹐並不表示我們真的把自己看得很低。

事實上﹐你在美國同事眼中的重要性﹐恐怕遠超過你自己所估計的你在他們眼中的重要性。當他們忽視你的存在時﹐多半是因為你沒有去證實你自己的重要性。舉例來說﹐許多美國大公司在考慮高階主管人選時﹐總是優先考慮白種人﹐會有這種偏差﹐真正原因是他們放眼望去﹐看到的高階主管都是些白種人﹐未必是因為他們認為華人或亞裔不適於擔任主管。

在這種狀況下﹐華人若想晉陞高位﹐就必須主動一點﹐“提醒”老闆和同事你在自己職位上扮演的重要角色與鉅大貢獻。如果上級徵求義工加入重要的專案小組時﹐就是一個印證你自己重要性的大好機會﹐應該當仁不讓﹐主動投入。

很顯然的是﹐把自己看得很重要並不表示就要把別人看得不重要。在今天這個自由民主的世界裏﹐人與人之間的一切關係都講求對等。當你忽視其他員工的重要性時﹐別人當然也會忽視你的重要性。凡是憑藉打壓排擠同僚來提高自己地位的人﹐終歸都會成為被別人打壓的對象。反之﹐若你能讓你的同事都覺得他們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物﹐你自己就不可能是個不重要的人物了。這個道理﹐和行銷學上經由強調“顧客第一”的觀念來提升公司產品形象的原理是異曲同工的。

總而言之﹐我們常見的求才廣告上﹐列出的甄選條件不外是學歷﹑工作經驗﹑專業技能﹑語言能力﹑考試證照這類的要求。能夠滿足這些條件的人﹐確實可以得到一份工作聘書﹐從墻外走進墻內。但入門之後﹐若想一路攀升﹐扶搖直上﹐就必須留意以下這些不會寫出來的非傳統擇才條件﹕

(1) 與同事合睦相處的能力

(2) 強烈的責任感

(3) 將團體利益放在個人利益之上

(4) 樂於助人的傾向

(5) 傾聽他人意見的能力

(6) 學習新事務的能力

(7) 良好的幽默感

沒錯﹐這些突破天花板的招數不只適用於在美華人﹐也同樣適用於其他國家不同的工作環境。畢竟﹐全世界各地的玻璃天花板﹐基本上都是同樣同樣材料做成的﹐用來突破玻璃天花板的工具﹐自然也就沒有太大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