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第五章 論寫作》十一節

　　在此節中，史蒂芬．金用一種家常聊天方式，談了不少非常重要的觀念以及寫作方式。這是非常重要且實用的一節，或許就因為太重要了，所以在這節裡所提到的那些重點真要實行起來是滿困難的——至少對我來說，在許多地方我只能不停的點著頭，內心卻滿是苦笑。

　　史蒂芬．金說他一般是兩遍手稿和一次潤稿，如此才完成他的書。這點不重要，我相信沒有誰是只寫一遍就送到出版社去的，我自己是四次初稿加一次潤飾。很早已前，我曾經為雜誌寫過一些關於景觀設計的文章，那時是用筆在稿紙上一個字一個字寫。回憶過往，我不知道要是沒有電腦的話，我現在會有耐心寫長篇小說嗎？
　　這裡史蒂芬．金真正想提到的重點是：「第一次關起門來寫……」
　　是的，在你剛動筆的一稿時，最怕的就是干擾。注意，干擾不是說在你文思泉湧時會打斷你寫文章的種種事情而已，還包含了那些有一點小意見的讀者，驚豔的掌聲，或是那些該死傢伙的噓聲。作家是需要許多來自各方的批評或建議，但不是現在，那些應該是出現在在二稿之時。
　　在史蒂芬．金觀念裡，你的一稿應該是絕對機密，不可讓任何人看到。
　　之前我們說過，二稿之後——通常不是加強，要不就是整個放棄之前你所寫的。從此可以知道一稿獨立之重要性，一稿時你幾乎已經完成了整個故事，後來無論幾稿的目的都位於一個輔助位置。既然是創作，那麼在一稿時你完全不需要任何外來的建議，若對某些細節有疑問，例如一個人要從幾樓跳下才會死……這些請暫且跳過等二稿時再去解決。
　　所以，只要是一絲外來的意見都很容易讓你動搖，甚至改變了你起初的想法。孤獨，是創作一稿時的必要條件，絕對不可以被任何東西滲入你到的原始構想中，讓一稿成為百分之百你個人的禁臠。
　　而以上說的，只是種理想狀態……
　　誰都知道寫長篇小說是孤寂的，尤其是那些寫過長篇小說的人。以我來說，我完成一本十萬字的一稿需要一個月時間，而我還是出名的快手。從這次ＳＡＲＳ封閉和平醫院遭到的抵抗得知，被封鎖起來其實是很痛苦的……
　　寫作是如此之孤寂，尤其作家的個性又如此敏感、多疑，總是寫著寫著就無端擔心這樣對嗎？或許我該換個方式，但又不很確定……在這漫長的路上，你總會想要找人聊聊天等等。
　　我常會有寫到一半時寫不下去的感覺，或是寫到幾乎要崩潰，只是因為寂寞……從《誘惑鳥》之後，我便試著讓自己一稿作品不外流，但這相當的苦。我需要一點掌聲，甚至一點噓聲都可，我需要一點聲音好讓我證明自己還活著。
　　在兩難中我採取了一種折衷辦法，這只是我，因為我是個意志不堅的傢伙。我採取的方式有三個。第一、我儘量不與我的讀者往來，這樣就不至於被人稱讚或建議甚至被批評；第二、我採取低調的方式發表，看的人是越少越好，只要有一個人看，我就感覺不孤獨了；第三、慎選發表的管道，發表的網站要小，讀者越少越好。

　　在一稿完成後史蒂芬．金建議我們暫且擱置……這點我也沒做到，我想，是因為耐心？
　　但是經驗告訴我史蒂芬．金說的完全沒錯，他建議我們將稿子藏個六週以上再拿出來看，如此你才會輕易的找出其中的漏洞或是錯誤等等。
　　以下是我的出版經驗：
　　在經過兩、三個月不眠不休四到五次的寫作與潤飾後，編輯會再幫我校稿個三到四次，這時編輯做的多半是找錯字、修正段落與標點，最後排版完成後編輯會用 PageMaker 格式讓我做最後確認。看來相當嚴謹？不！在出版幾個月後，我心血來潮翻起那書一看，隨便一眼瞄去就可看到一堆錯誤，那錯誤是這樣的明顯，為何當初全沒注意到呢？
　　史蒂芬．金建議二稿要敞開大門，要廣納四方意見……相反的，在二稿時我反而會刪掉本來公開於網路上的一稿文章。這是出於一種出版上的考量，出版社希望我即將出版的文章能多一些神秘感，於是二稿就成了編輯與我兩人的秘密……
　　我知道這是不對的，但是現實綁住了我，我不知道現實是否也這樣綁住了你？在網路上我注意到許多寫手爭先恐後的發表一稿的文章，像是報紙連載一樣，對於讀者多寡、意見有無都非常在意，甚至我還看到有人對其一稿文章進行意見徵詢……老天，這是一稿耶！你當初開始寫時，完全沒想過要寫些什麼嗎？
　　這種發表方式是對網路文學的一大傷害，許多本來可能是好文章的被旁邊雜音左右了——例如：「我求求你，不要讓ＸＸＸ死掉！」這種狗屁意見。也有熱情的讀者會幫你猜測結局，猜下一步可能將發生的事件，這些都會損耗了你原本的力量。
　　雖然我自己也是難耐寂寞，但我一直相信，一定程度的孤獨絕對能增加自己的寫作的能力。而網路上，我們發現作者間的交流已經到了氾濫，一些討論區成了聊天室，就只差沒看到徵一夜情的。作者要是不能在創作期將自己熱情奔放的個性約束好，那麼，很難會寫出符合你原本能力的好文章。
　　如果你一直認為自己寫不出好文章？那麼，寫作時試試讓自己孤獨吧！

　　談了這樣多孤獨，似乎讓人感覺孤僻是唯一之路，好作家必須要與世隔絕一樣。
　　不！先前我們不是提到二稿要敞開大門，要廣納四方意見？有些作家屬於另一型態，他完全的不理會別人的意見。這種作家一般來說比那種太容易採納別人意見者為強，但史蒂芬．金說：「如果你真這樣想，又何必出書來庸人自擾？你就把書寫完然後鎖在保險櫃裡……」
　　這種作家通常是認為批評者的水準不夠。縱然作家不能為市場而出賣良心，但同時你也不能讓看你書的人感覺所費不值，這是需要做一些適當調整的。如果你夠勇敢，那麼就不要抱怨書賣的不好，這就是市場，市場永遠是庸俗、大眾化的。
　　我不反對清高，甚至贊成作家該清高點，但，既然清高了，為何還這樣在意你書的銷售數量呢？

　　最後，史蒂芬．金建議我們要找個理想讀者——這人必須要完全的支持你，打從內心喜歡你的文章，並且直言不隱絕不說謊。
　　史蒂芬．金說：「在初稿和二稿之間，大部分的作家是缺乏自信的……」
　　這話相當真實。所以，我的女人是我最理想的讀者，雖然她並沒有史蒂芬．金說的那樣理想，比如說，她偶然會因為討好我而撒謊說些違心之論等等。但，是要沒有她的喜愛，我寫的所有一切都全然沒有意義了。

謬西 2003.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