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參、《第五章 論寫作》七節
這一節談的是「對話」。很遺憾的,我認為史蒂芬.金這節寫得很糟,除了些微說到重點外,他幾乎是忙著浪費大家時間在那解釋與抱怨他的冤屈。在此建議,閱讀此篇之前可以先閱讀李文義先生寫的《小說中的對話》一文,那篇文章對「對話」有著極詳細的解說。如果還有疑義,那麼再回頭來看這裡,我想在那你該已能找到大部分的答案了。
史蒂芬.金花了大段的篇幅抱怨別人對他的批評,然後解釋了誠實的描述對話之重要性——例如,不該避過可能出現的粗俗言語。這點說的很實在,但是有必要用這樣多的篇幅單寫這一件事情?於是在此我們看到作家個性裡的偏狹,作家的脆弱,作家於被批評後的情緒反應……
這裡我不想多談關於作家情緒的問題,這與寫作技巧沒太大關連,這只關係到自殺率的高低。但若你真是個作家料子,你會瞭解史蒂芬.金為何會如此氣急敗壞,然後把一篇好好的「談對話」文章給弄壞了。
我常喜歡在文章裡用「王八蛋」這個詞,也愛用「狗屁」、「幹」、「他媽的」、「賤」、「爛」……這些都是在我生活裡,大家會脫口冒出來的話。是我的生活過份低俗嗎?我居住的地方是高級公教區,我的朋友、家人也都受了高等教育,出門遇到陌生人時大家都有禮貌的像個外星人……
真實生活不像連續劇裡的那些蒼白人物,大家滿口詩詞,個個都是有禮貌的好公民。在真實生活裡,沒有人會正襟危坐的,那樣會讓別人以為你是個比謬西還要瘋的瘋子。
好文章必須描寫出恰到好處正確的情境。
如果你寫的是政治高峰會議,那麼每個人說話都必須是謹慎高雅以及虛偽的;如果寫的是鄉下農村,那麼我們的男主角可能會滿口的三字經,但卻不停的阻止他兒子說髒話;一般中產階級?這是我們最常寫的,哪就該是什麼都有一些,這不就是中產階級變色龍的本質嗎?
在這裡史蒂芬.金傳達了一個觀念,他把角色在說話時的動作描述也一起算進了對話中。角色說話時無意識的小拇指抽動、咆哮、喃喃自語、摔東西、低著頭、望著遠方、抽慉的嘴角……這些都加強或暗示了對話裡的一些變化。這觀念雖然有些過度擴張,但也不能說錯,見仁見智吧!
舉個例子,如果我希望在一場對話裡指出某人的不安,希望讀者能「想像」出這人在撒謊……當然,我也可以直接點明他在撒謊,但這又違背了我們第六節談的——多讓讀者去想像了。(這裡最好用的其實是誤導,我故意誤導讀者以為這人在撒謊,於是故事的情節就更豐富了)
「那時我在家裡,」A君不自覺的將身體望後靠了一下,試圖尋找個有力的支撐。他用著乾澀的腔調說道,「只有我一個人,我整晚都在看HBO的節目,你要我說出影片的內容嗎?」
史蒂芬.金指出,對白之最重要處,是使讀者身歷其境。好的對白會讓我們感覺自己在場,過份矯揉做作的對白則一直提醒讀者:「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作者我在逗你玩的,千萬不要當真了。」
除此之外我想提出個我愛用的技巧。這技巧都是我從生活裡觀察出來的,如果你願意,相信你能觀察的比我還要細微。
無交集荒謬式的對話,這對話可以二或三者甚至更多人交錯來進行,我們讓讀者從這些亂七八糟的對話中抓出一個頭緒。甲乙丙丁一人說出大象的一小部分,我們給讀者的是一些碎裂的拼圖,讓讀者自己去湊。
這是很正常的,在正常生活裡的對話絕對不是一問一答,但意見最終還是如同卓別林式的被溝通了。這是真實的世界,只有學校課堂或軍隊裡才會出現那種有效率直線性的問與答,通常我們的交談都像是一團弄亂的毛線球。
我喜歡毛線球,你呢?
「我討厭這塊石頭。」A蹲在地上,皺著眉說道,「為什麼在客廳裡會出現這樣一塊石頭?」
B望著屍體說:「來看看,你們認為等等法醫能幫我們解釋,他的臉為何會變成這樣嗎?」
「我討厭這張臉,」C點起了菸,「這張臉有點像我老公,從來就沒有完整過。」
「以前我愛蒐集石頭,這是塊好石頭。」
「女人……我想我老婆看我的感覺大概跟妳看妳老公一樣吧!」B也掏出了菸,他感覺有些噁心,必須要靠著尼古丁味才能壓得住那嘔吐感。
「要多大力量才能把人的臉弄成這樣,是時間嗎?」
「可是這石頭太小,實在是太小了……」
以上,是我即興寫的一段,你以為你看到了些什麼?幾乎全是各說各話沒交集的對話,而身為作者的我試著在這些對話中描寫出一段故事,甚至一個答案。
等等,在看完此篇後你去注意四周人的交談,我相信你會發現更多更有趣的技巧。最常接觸的通常也最容易被忽略,於是許多小說裡的對話是如此生澀。寫對話並不難,你只需要誠實即可。
謬西 2003.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