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華瑛   /   圖片：網路資訊

最近觀看到一個紀綠片，探討貓王真正的死因。跟據當時醫院對外的宣稱，說貓王死於心臟病 / 心律不整。聽起來這有點像是廢話，因為每個人在臨死的前一刻肯定都會心律不整，然後心跳停止的。問題是引起他心律不整的肇因為何呢？這就耐人尋味，有各種揣測與推論了。

紀綠片中包含一段貓王猝死前兩個月（1977年6月）的一場演唱會錄影，當時他才唱了一小時，之後臉色轉呈蒼白失色，氣喘吁吁，看著像要暈倒似的，顯然病情已經相當嚴重。他不得不踱步至鋼琴前坐下來，改為自彈自唱一首現在依然風行的老歌「奔放的旋律」（Unchained Melody）。沒想到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他仍舊把這首曲子唱得盪氣迴腸、激情澎湃，熱汗淋漓 （請觀看下述影片）。他音質雄厚宏亮，音域寬廣，熱情洋溢。曾經聽過他現場演唱的人常說，你往往會感覺他是專為你一個人而唱的。 可見這「搖滾樂之王」的封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剛出道的貓王可說是英姿煥發，光芒四射。想瞻仰他那時的神采魅力，可以點看其1956年的演唱片段（下面）。可惜此影片因年代久遠而音質影像皆不佳。但是可以一窺他勁爆青春的舞姿，也能領略到當時時少女觀眾歡呼尖叫的癡迷情景。該影片進行至10:30時，有位金髮少女情不自禁地跑上舞台，對著貓王呆望著，警衛隨即上前把她帶開。

當時另一位綽號瘦皮猴的名歌星法蘭克辛納屈對此現象非常鄙夷，加入衛道人士的撻伐之列，認為他會帶壞青少年。好笑的是，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有理由批評他，獨獨辛納屈不可，因為他就是在40年代開啟少女觀眾興奮尖叫，或癡狂暈倒的始作俑者。他這粒葡萄酸得可以，乃不言而喻。

作為帶動搖滾樂的領頭英雄，貓王被視為20世紀中最重要的文化標誌性人物之一 。他是最早將鄉村音樂與節奏藍調（流行在黑人社區的 rhythm and blue）融會貫通的歌手，超越了種族以及文化的疆界，形成有鮮明個性的獨特風格。他外貌英俊挺拔，天賦音樂靈性，歌喉雄渾嘹亮且富於磁性。他的曲風變化多端，既能唱柔情似水的情歌，更善於激烈狂熱的節奏。他那不羈天性的青春熱情，舞動出性感而蓬勃的朝氣。其舞台魅力極富渲染力，讓觀眾如痴如狂。因而出道不久即大大地震撼當時的樂壇，也使搖滾樂如同旋風一般橫掃全球。他在歐洲、澳洲、南非、日本所向披靡，以致其音樂的銷售量40%是來自國外，歷久不衰。然而他一生除了在加拿大演唱過幾次以外，從未在任何其他國家舉辦過演唱會，其原因將在下文探討。

從現代人的眼光看來，貓王唱歌時搖身扭臀其實很稀鬆平常。然而在保守的50年代曾被衛道人士大張撻伐，說他傷風敗俗，危害國家安全。因此他在1957年1月第三度出現電視蘇利文劇場演唱時，攝影師只把鏡頭瞄準其上半身，以避免爭議。讓我想起愛爾蘭踢踏舞，那繁複快速的舞步，那硬邦邦的鞋子踢踢躂躂的敲地作響，有若鐵蹄軍在進攻。這樣特色的舞蹈在愛爾蘭已流傳數百年了。讓人不免詫異，為何在做如此激烈的踏腳舞動時，卻必須壓制身體的自然搖擺，維持上身紋風不動的僵直呢？這麼刻意壓抑的風格是否有其緣由呢？後來聽到一個說法是以前民風保守，身體隨意搖擺扭動乃極大的禁忌，因此喜歡舞蹈的人就發展出這類專注腳下工夫的風格。細想這說法或許並不離譜？

上面是貓王在1958與1957年的兩個現場演唱的片段，音影品質也不好，但是可以瞻仰到他的勁爆舞姿，也能一窺那時少女觀眾的癡迷情景。他也曾主演過無數歌舞片，其中1957年的「監獄搖滾」影片中有一段被稱為「貓王最偉大的瞬間」如下：

在電影開拍前米高梅聘請了兩位作曲家雷伯與斯托勒寫曲，不久兩人被邀請到紐約做報告、交出成品。誰知兩人不但啥子都沒動手，反而開始在紐約市大逛特逛旅遊起來。後來主事者用一台沙發把兩人堵在旅館房間裡，直到他們把歌曲創作交出來才放人。此片推出後大賣座，票房收入為預算的10倍。

那麼貓王為何在港台被叫做「貓」王呢？我不禁心生疑問。結果一位朋友在網上找到答案。原來有此疑問的不只我一個。網上有人提到其友人A，跟一位老美朋友B談到自己很欣賞貓王，B皺著眉頭說你們為什麼叫他貓王呢？他是搖滾之王，不是貓中之王。所以A也滿肚子狐疑。

原來貓王在美國南方剛出道時，被當地的歌迷暱稱為來自南方鄉下的小貓（The Hillbilly Cat），因他成名後又被叫「搖滾之王」，或就是簡稱「王」（The King of Rock and Roll / The King）。不知誰這麼天才，把兩者合併成了「貓王」。貓王名稱簡明生動，讓人聯想到貓咪深邃神秘的雙眸，以及靈敏矯健的體態 。反之，如果叫「狗」王，那感覺可就差很多了。

上圖為貓王與女貓王在1964年電影「紅粉世界」（ Viva Las Vegas） 的劇照之一

 下圖為貓王於1970年代在賭城演唱

貓王年輕時精壯結實，活力旺盛。然而才二十年左右的光景，他已變得浮腫癡肥，雙目無神（上圖）。1977年8月16日他突然倒斃，年方42，震驚世人。大家開始探討其死因。根據醫學專家的推論，他有下述幾個致命點：

1）他喜愛「超」高熱量的飲食。他身邊的人津津樂道他一生極愛一種三明治，抹上厚厚的花生醬+香蕉切片（或+培根，或+果醬），然後整個放在鍋裡用牛油或培根油炸過。他還愛好用培根包裹肉丸再炸得脆脆的。還有熱狗，烤香腸，椰子蛋糕（其母在他小時做過的甜點），含糖飲料等等。他喜愛油炸食物，熱量極高。據說他在去世前那陣子，每天吃進的熱量迫近10萬卡洛里。

很難想像鉅富如他，飲食竟如此粗糙。這可能跟他小時家境貧困有關。這些從小建立的飲食習慣與愛好跟隨他一生改不了，以致他在人生的最後10年裡一直在跟過重問題苦鬥掙扎。

2）貓王過的是夜貓子的生活，日夜完全顛倒。他 70年代在賭城駐唱時，往往一晚表演兩場，一週七天馬不停蹄的唱。他在演唱時都是又唱又跳，屬於高能量耗體力的活動。之後還跟夥伴們派對吃喝作樂，成為鬆懈的方式。一直到日上三竿才上床睡覺，到下午五點才起床。生理時鐘完全混亂，睡眠發生困難，他依靠處方安眠藥+鎮定劑才能入睡。這一睡，到傍晚仍舊昏昏沈沈醒不過來，因此必須靠處方興奮劑提神，才能上舞台演唱。鎮定劑 / 止痛藥（他也有青光眼、腸胃病）有許多副作用，不但會上癮，也會影響腸胃蠕動，長期下來造成嚴重便秘。根據他猝死後的法醫解剖報告，他的心臟與肝異常腫大，是正常人的二倍。據說他生前沒有醫生敢真正為他治病或開刀，深怕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會被歌迷罵死恨死。

3）若說貓王是個天才歌手，那他的經紀人湯姆帕克上校（上圖Colonel Tom. A.  Parker，上校乃榮譽頭銜）就是個天才生意人，一個異常精明老到的經紀人。貓王剛在南方出頭的時候，帕克從少女觀眾的狂熱反應看出他深具潛能，立刻展開跟他的合作關係。把他從地方性的歌手推廣到全美的舞台上亮相。貓王旋即大紅大紫。從此他只經管貓王一人，分享巨大利益，成了家財上億的富翁。即使如此，他還嫌不夠，更把貓王當成搖錢樹，安排他不斷的演電影，後來則不斷的演唱，履行非常繁重密集的日程表。對他形成很大的壓力。

帕克一直有點神秘性，無人清楚他真正的來歷。直到有回歐洲荷蘭一個雜誌報導貓王當兵的事（1958年貓王被徵召服役兩年，當時美國行徵兵制），封面亮出他跟貓王在車站揮別的照片，才被其親人認出來。原來他在20歲的時候突然偷渡來美跳船（1929年），之後一直是個非法移民。因無合法證件而拿不到護照，他從未踏出美國一步。那時歐洲有許多國家與日本力邀貓王去演唱，被他一一回絕。而貓王一生只有到加拿大唱了幾場罷了。即令當時美加邊境過關非常簡便，他也沒有跟去。

事實上美國曾有大赦非法移民的措施，他沒利用。而憑他的財富聲望隨時要歸化易如反掌。可他從未嘗試，也一直維持低調。因此大家都猜測，他可能在家鄉荷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連他的親人都疑心他或許是為逃避當時家鄉的一樁命案調查而遠走他鄉的。

貓王因感激帕克把自己捧成紅遍半邊天，跟他建立起情同父子的關係，一直對他尊重有加，言聽計從。不幸後者變得越來越貪婪無厭。貓王在賭城駐唱期間，他就在賭場豪賭慘輸，不得不又幫貓王繼續簽約演唱，拼命從他身上榨錢。也就像那則會下金雞蛋之母雞的寓言故事，農夫為了快快收取更多的金雞蛋，而殺雞取卵。帕克逼迫他馬不停蹄的唱。不顧藝人不是機器，也需要休養、 需要再進修與再充電。

4）歸根結底，貓王最大的敵人還是自己。帕克是雙面刃，當他後來做出諸多不利自己的經理策略時，他完全可以來個壯士斷腕，跟他一刀兩斷。而他對自己的飲食健康問題毫無警惕，不曾尋求改善之道。此外貓王是個出名的花心大蘿蔔。其隨從人員後來透露說，貓王換女友就跟他換件襯衫一樣隨意。在這些方面他的智商很低。以致最後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聽說貓王的音樂細胞是在娘胎裡培養出來的。其母屬於的教派會花很多時間歌頌當時流行的福音音樂。每回媽媽在又唱又跳時，肚子裡的貓王和他的孿生兄弟也會興奮舞動。不幸在分娩時，那位孿生兄弟竟成死胎，造成貓王一生都有種失落的悵惘。

貓王的父親有的沒的打些零工。一家三口有時三餐不繼，靠親友接濟。雖然窮困，這對父母親倒是非常疼愛獨子，呵護有加。貓王小時很害羞，一位兒時朋友後來看到他在台上神氣活現地蹦蹦跳驚訝地不得了。他也從未受過正式的音樂訓練，不會讀樂譜，完全靠一雙耳朵聽歌學唱。他在十歲時收到一把吉他做生日禮物，偶爾靠親友指點一些彈吉他的技巧。他開始自彈自唱。然而在讀中學期間還發生音樂課當掉的事情（好像是那位音樂老師不欣賞其曲風）。不過他後來有機會參加一些演唱比賽，逐漸建立了點信心。

高中畢業後他在打零工之餘，跑到當地的太陽唱片公司（Sun Records）自掏腰包錄製自彈自唱，作為送母親的生日禮物。那時的櫃檯小姐要填寫顧客資料，問他是唱哪一類的歌，他回說我什麼都唱。對方繼續追問：你的風格跟誰類似呢？他回說：我是誰都不像。

他在1954年找到一個做卡車司機的工作。不久朋友轉告某一專業樂團有個歌手位置的空缺。他興匆匆跑去應徵，負責人聽了他試唱後勸說：你不是個唱歌的料， 還是認真開卡車去吧。還好太陽唱片公司的老闆一直想找個會唱黑人藍調的白人歌手（那時黑白隔離仍很嚴重，一般白人不會去聽黑人演唱），想起了那個曾經自掏腰包來錄唱的年輕人似乎不錯。於是把他找來，並找了一個吉他手與低音大提琴手來跟他搭配，幾經磨合，貓王終於唱出韻味來，老闆大樂，興高采烈地錄下其成果。之後拿去播放立即受到矚目，沒多久貓王一路火紅起來。

貓王也有許多令人拍手的優點。他身邊的工作人員或朋友都說他極其慷慨大方，經常贈車送房子的。不過你若要對他進言他可就不爽了（忠言逆耳？）。他樂善好施，常常捐款或義唱。1956年10月匈牙利起義革命，受到蘇聯軍隊鎮壓，有20萬匈牙利人逃亡國外成為難民。次年一月貓王在蘇利文劇場為他們唱了一首福音歌曲，並要求蘇利文呼籲美國民眾捐錢救助難民。結果募得2千5百萬瑞士法郎。2011年匈牙利的首都布達佩斯特地封貓王為榮譽市民，並把12個有地標性的街市角落以他為命名。

現在一般大歌星在舞台演唱方面，會雇用音樂總監（music directors）一類專業人員來指導和聲歌手、樂器手等各方面的協調與配合。然而以前的貓王則是自己一手包辦，不假手他人。他音感敏銳，排演時在後面打鼓、彈吉他或和音的人或太快太慢，或走音，他全都能感應到，會立刻指正。所以他的手下都聲稱貓王後腦勺彷彿長了眼睛一般，能明察秋毫。

或許這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通例。置身演藝圈的名人往往被層層包圍的，除了自身的名利外，還有眾多人依靠你而活。有人利用你，有人巴結你，使你陷入一個無形的急流漩渦裡越沉越深，無法抽身。若是又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在短促卻精彩的演藝生涯、與庸庸碌碌的長命百歲兩者之間做個抉擇，許多人仍可能會選擇前者。

貓王已走，然而其搖滾樂長留下來了。他的歌唱、花哨的裝扮、與煽情的台風被後世永遠的緬懷留念。至今在歐美（甚至土耳其）還有成千（如果不是上萬的話）的模仿者，我們的社區就有一位。三年前12月社區舉辦聖誕晚餐，之後的餘興節目就邀請他表演，他載歌載舞有模有樣，一小時演唱費$350。當然這個模仿者已有六十出頭了，其風采雖不能跟真貓王相提並論，仍然贏得滿堂喝采。上圖是餐前老伴抓住他合照留念。

更有趣的是許多地方年年都有模仿貓王形象的比賽。英國倫敦在2007年舉行過一個貓王模仿大賽。參賽者來自世界各角落，各自展示貓王不同時期的唱風，片長1小時40分鐘，非常精彩。有興趣的人可以上網慢慢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