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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6/24 21:08:52瀏覽425|回應0|推薦3 | |
他已經準備好了。不,他其實什麼也沒準備好,班奈瓦蘭想。他一身軍裝,不若平時那樣整齊,以往扣到領口的扣子鬆開,肩上沒繫著標示他將帥階級的肩章,靴子上舖著一層薄薄的塵土,一絲不苟地梳至後腦的髮凌亂,額前垂下幾縷散落的髮絲。他臉孔扭曲,暗眸仍死氣沉沉,宛似肉體正極力忍耐著某種巨大痛苦,心靈卻被隔離在一個極其遙遠、深厚的角落。他走進法克特利市長宅邸的豪華房舍,一揮馬鞭打掉入口處圓桌上的裝飾器皿,圓扁狀的透明盤子撞擊舖在地板上厚厚的深棕色絨布地毯,發出沉悶的「鏗噹」聲響。馬鞭和手腳持續掃過所有他所能觸及的東西,油燈、茶杯、酒瓶、插滿鮮花的花瓶、清水半滿的水壺、裝著餅乾與蛋糕的食物盤、椅子、桌巾、牆上的裝飾風景畫、四柱床上垂下的幔簾;他不斷破壞,氣喘如牛,肢體動作越大越誇張,無表情的雙眼越是森冷。不久,華麗大房內猶如被暴風掃過般一片狼籍,破碎的器皿、撕裂的床單,地毯發出混著煤油、酒、食物的噁心氣味。那些氣味同樣也沾在他身上。 班奈瓦蘭的副官站在門口觀望,不敢踏進房間一步。他不會燒了房子吧?就算這是市長的宅邸,就算他是皇室繼承人,也不該這麼做;但他看過班奈瓦蘭發怒時的樣子,那是名符其實的「怒火沖天」哪。侍從悄悄退了一步,雙眼仍看著那在房間內發狂轉動的身影,「啪啦」一聲,老天,他把馬鞭折斷了,摔在地上沒碎的東西也被他踩壞,煤油潑灑在雪白的牆壁上,留下四散的棕色印跡,宛如一隻無力抬起的手,朝著某處乞求永遠也不會來的支援。他上一回這樣發脾氣,是在辛西爾殿下從他派去的殺手底下溜走的時候吧,但還不及數年前在邊界他第一次吃敗仗時那樣,怒火橫燒遍野。年輕人想著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那時候整個營區都燒了起來,帆布覆蓋的營帳、臨時搭建的木屋,全都在火焰的催折下焦黑、癱塌;那時他們剛打敗仗,還有一些傷兵得照顧,他卻燒了營區。年輕人記得他們張惶失措地逃出來的景象,火焰席捲黑色的煙塵,呈螺旋狀向上盤升,背景是碧青如洗的天空。他們連自己的私家物品都來不及拿,就匆忙跑出來,但他知道,還有好些人來不及、或是無力逃脫。草原劈啪燃燒著,發出枯焦味,而班奈瓦蘭全身覆著火焰,從那一團橘與黑的混亂中走出來。別燒了房子,求求你,這裡已經有太多火災了,他想。幹嘛生氣?他實在搞不懂他是在氣什麼。難道又是為了辛西爾嗎? 因為勢利的市長和企業家太惱人。因為抗議的工人太過份。因為這城市油煙味太重、灰塵太多。因為他找不到她。因為他還不是正式繼承人。班奈瓦蘭怒吼一聲,翻倒一個半身高的櫃子,抽屜全都掉出來,連同裡頭裝著毛毯、布巾、衣物,覆蓋在骯髒的地毯上。在哪裡?在哪裡?你在哪裡辛西爾你在哪裡?他看不到聽不到觸摸不到感覺不到。他生來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無法改變,無力改變。為什麼不讓我改變?為什麼?為什麼要阻攔我?只差一步,就這麼一步,他就要成功了,他就可以改變?為什麼要阻攔我?為什麼大家都要阻攔我? 他們還在清理大火焚燒過後的工廠區。因為一棟棟工廠和工人宿舍緊密地連接在一起,幾乎沒有縫隙,所以只要一棟失火,那一區的工廠幾乎整個完蛋。他望著一片焦黑的殘餘,紅色磚牆倒塌,只有少數幾面牆還孤拎拎地屹立著,滿布燻黑焦跡。木柱和鐵架橫七豎八地歪倒,指向灰暗的天空,蒸氣機、鍋爐、紡織機及其他不知名的器械黑呼呼地,杵在崩塌的遺跡間;不再作動的機器未發出轟隆隆的聲響,不吐出白煙,不製造產品,它們只是無機質的鋼鐵,死的,沉寂的,寞落的。沒有感覺,一如我。有好些人在清理遺跡,將石塊木柱一一搬出,有時候還會在底下發現一些屍體,全都燒焦、不完整,他們將那些屍體殘片放進一個大麻布袋裡,裝不下就用力擠壓,但還是偶而可看到一隻胳膊、一根大腿從麻布袋口伸出來。拖著布袋的中年男人滿臉風霜痕跡,神情麻木,若正巧一塊殘肢掉了出來,他也只是面無表情地塞回去,宛如那不是什麼生命體,是跟機器一般無言的某種東西。他忽然很想知道那個男人在想什麼,觸摸到那些發著惡臭的屍體時,他在想什麼;撿屍人僵硬的臉龐就像鏡子裡的自己。我們都沒有感覺,對生命,對死亡,沒有感覺。 他咆哮著、如龍捲風狂怒著,終於來到房間最裡頭的那扇大窗前。高高的長方形大窗向天花板延伸,上方做成拱形圓頂,窗櫺木條呈放射線四面開展。大窗正對著法克特利的海岸風景,越過一棟棟黑紅屋頂的建築,其中布著蜿蜒曲折的灰色石板路,接著,房舍的高度突然一溜而下,順滑為一片黑濕的碼頭風景。碼頭旁蓋著一排臨時搭建的暗色矮蓬頂,工人在底下卸貨、搬貨,商人叫賣、挑選貨色,乞丐在人群中穿梭,希望可以撿點掉落的食物殘渣,或是從外地人那兒乞討來一點銅板,好去碼頭另一邊的酒館區買點酒喝。大大小小的船停靠在堤防邊,靜謐而無言,如同死魚,順從地排放在那兒,等人來臨幸。高低不齊的船桅命地似地豎立著,偶而堤防外打來一陣大浪,船與帆桅起伏不定,看似有了點生氣,卻只是一剎那的幻覺。堤防外,骯髒的黑水轉為清澈的藍綠,遠去的船隻淡為緩慢移動的小黑點,清朗的陽光散發溫和的熱量,一層透明的煙霧濛著天空與海面,雲影與水霧交織,彷彿那已是一體,永遠也不分離。這是法克特利的天空。 永遠不會有放晴的一天。班奈瓦蘭恨恨地想,一手用力扯住窗簾;那似乎是這房間內尚未被他破壞的東西。他無感覺的手指陷入布料內,有一股衝動想要撕碎它,毀滅它,但思索了一會兒,他只是將窗簾拉起,遮擋住開放的窗口與外頭景色。室內頓時一片黝黯,碎裂的家具、毀損的器皿,倒在黑暗裡。班奈瓦蘭拿出他銀亮的盤子,擺在一個尚完好站立的櫃子上。過來。他默唸著,讓意志與字句碰撞,摩擦出火花,虛幻的火通過他的身體,他的言詞,化為具體;銀盤上冒出一縷輕煙,蒼白而柔弱,一朵小小的黃色火焰從煙霧中冒出頭。過來,他說。彷彿得到了字詞的養料,火焰越來越大,越長越高,逐漸蔓延盤據整個銀盤,虛無的尾端裊裊飄動著,似無數雙愛撫的手。班奈瓦蘭伸出他傷痕、燒燙傷累累的手掌,與火焰的手交握。在哪裡?她在哪裡在哪裡?他嘶吼著,感覺在胃底部翻騰的憤怒不斷往上竄升,直至喉頭;忍著嘔吐的衝動,他怒問著,睜大眼睛,想要看更多,更遠,更深處。在哪裡?她在哪裡在哪裡?除了海,還是海。跟法克特利的海一樣,深藍、悠遠,總是濛著一層霧氣,有時隱晦,有時清明;但除了海,還是海,他什麼也看不到。她一定是故意這麼做的,她知道我是火,難以越過水,所以故意往海上走。她一定知道,她是故意的。為什麼我找不到?在哪裡?她在哪裡在哪裡?班奈瓦蘭大吼,淒楚而痛苦,告訴我,她在哪裡在那裡?沒用的東西,告訴我告訴我!他翻倒銀盤,上頭原本旺盛的火焰迅即消散,他用腳痛踢、用燒傷的手劈打面前的櫃子,沒用的東西沒用的東西,我看不到看不到,我要去找她,我看不到我看不到。藍色淹沒他的眼睛,全是海,只是海,她逃去了一個他無法掌握的地方。憤怒蒙蔽視線,更讓他深深感覺到自己的無力,有如第一次,某個物品,一根叉子,或是一把劍,從他無觸覺痛感的手中掉落下來時一樣;那也是第一次,他明白原來他能掌握的東西竟是這麼、這麼的少。離開這裡,去找她,那個賤女人。班奈瓦蘭試圖鎮定心神,抹去額上汗水,順道將落下的前髮往後一攏。去找她。這本來就是我要做的是,遲來的宿命對決。 班奈瓦蘭一轉身,卻見米尼斯特站在門口,而他那個年輕副官,畏畏縮縮地躲在首相身後,一臉驚惶失措。好一個叛徒。等我回來要砍了他的頭。不顧米尼斯特嚴峻而悲傷的眼神注目,班奈瓦蘭大步走向他,逕直宣布。「我要出海。」他頓了頓。「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天晚上。」 「殿下要去哪兒?」米尼斯特問,彷彿真的不知曉他的目的地。 「當然是去找辛西爾那個賤女人。」他對著米尼斯特背後的年輕人大吼,「艾德瓊,去準備行李跟船。」 「是,准將。」依照軍人的反射回答後,艾德瓊才意識到長官下了什麼樣的命令,又心驚膽戰地看了眼米尼斯特,「可是首相說……」 「還不快點,拖拖拉拉做什麼?」 他怕極了班奈瓦蘭那雙瘋狂的眼掛在無表情僵硬臉孔上的模樣,他顫抖的嘴角飛出的口沫,他握緊著、永遠不知疼痛的手,他的火焰。但他更怕的,是遵照執行的後果。艾德瓊怯生生地望了望首相挺直的背影,仍不敢動。 「你還杵在那兒做什麼?艾德瓊!」班奈瓦蘭氣得揮舞手臂,若是艾德瓊站得離他近了點,肯定會挨上一拳。但此時米尼斯特卻不怕死地跨前一步,「殿下,臣勸您最好三思。」 「為什麼?」他嘲諷地說,「你以前不是老要我快點去找辛西爾,把她殺了?怎麼現在又忽然轉念了?」 「目前辛西爾小姐不在布雷諾堡境內。」 「那又怎樣?」 「您知道目前大家都在謠傳,這些地震、火災,都是因為布雷諾堡的繼承人遲遲未選出,才會發生的。」 「這些只是謠言。而且他們愛怎麼講,我管不著。」 「殿下,」米尼斯特耐心地解釋,「這些不只是謠言而已。殿下,這代表了他們心裡對您,以及對布雷諾堡皇室的不滿已經越來越明顯了。現在已經沒有人覺得皇室統治有什麼正當性,他們也不管什麼是國土力,只想自己當主人。」錢可以買到地位,可以買到議會的席次,可以生活得像帝王一樣。皇室憑什麼統治我們? 「竟然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我要……」班奈瓦蘭勃然大怒。 「殿下,他們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也是因為您跟辛西爾公主造成的呀。您們沒有讓他們覺得有能力,也有心統治這個國家。」他們是商人。商人無祖國。他們反對皇室,絕對不是為了布雷諾堡,而是為了自己。他們要一個安定、自由的環境,可以讓他們繼續賺錢,繼續剝削工人,繼續從貧窮的國家進口物資,在本國或是其他較富裕的國家大賺一筆。他們只是想要這樣。 「『我』的統治是理所當然的。」 「不是的,殿下。」米尼斯特搖頭,貌似悲傷,「殿下,您的出身是布雷諾堡皇室的正統,但別忘了,皇室還有其他貴族親戚,若是正統消亡了,還有其他人可以遞補。國土力會自動移交給親屬關係最接近的人。」 班奈瓦蘭頓時神情一變,僵硬的臉頰繃得更緊,雙眼卻睜得奇大,彷彿看見了什麼怪異的東西。就是因為這樣,我多年以來竭力剷除那些人;但還是有留下不少,怎麼可以讓這些人破壞了我的計畫?怎麼可以?「所以我要盡快找到辛西爾,殺了她……」 「比起公主,您還有另一個優勢。」米尼斯特說,「您還守著布雷諾堡。不像辛西爾小姐,她已經逃離了;大家都認定她已經逃離了。」他低下頭,嗓音謙卑,「殿下,請繼續守著布雷諾堡。謠傳似真似假,若是又發生什麼事情,而您也離開這裡,又該怎麼辦?您的親戚虎視眈眈,鄰國又等著撿便宜。現在的布雷諾堡,面臨著比您想像中更大的危機呀。」 「如果不快點解決辛西爾,那才是最大的危機。」 「殿下……」 「你說什麼都要阻止我嗎?米尼斯特。」班奈瓦蘭的聲音突然轉為平板、疏遠,有如機器發出的規律制式聲響。米尼斯特感覺到一股熱度襲來,不禁抬頭,看見班奈瓦蘭全身陷在火焰裡。青藍的火從他體內發出,裹住他的身軀與手腳,頭髮隨著火焰一同向上飄揚,他的雙眼隱在浮動的焰幕之後,遙遠而深沉,他腳下的地毯發出燒焦的氣味。「你能阻止我嗎?」 媽呀,出現了。艾德瓊覺得很不可思議,現在明明就因為班奈瓦蘭的火焰而熱得要命,但他背脊上卻淌下一串串冷汗。他後退一步,但米尼斯特卻沒有後退,硬挺著背,面對盛怒發火的王子殿下。 「我或許不能阻止您,但總是有人可以。」 「誰?有誰比我強?」 「有的,殿下,您的力量雖少見,但並不是您獨有的。有些煉金術師也跟您有同樣的力量。」 「煉金術師?你要找煉金術師來對付我?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找那些不入流的術士。班奈瓦蘭深感被侮辱,憤怒化為實體的火焰,突地從他雙眼猛竄出來,房內的地毯、家具、床單、窗簾,全都在燃燒。「你找幾個,我就殺幾個。」全部都殺了,只要我有國土力,這些人全都不是我的對手,只要我有國土力…… 他生氣了。米尼斯特強迫自己面對他憤恨的火焰,看來這的方法只會激怒他,只有使出那一招了。希望有用。「殿下,難道您是沒有自信可以在沒有國土力的護持下,管理布雷諾堡嗎?」 火焰稍微消減了點。「你說什麼?」 「您也要跟辛西爾公主一樣,背棄我們逃離嗎?」他輕聲說,竭力隱藏胸腔後的顫抖,「辛西爾公主或許是因為沒把握可以贏,所以才逃的。您也一樣嗎?您不能憑自己統治布雷諾堡嗎?還是……」突然一股強大又高熱的力道抓住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提起來。那緊握的力道太大,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你再說一次。再說一次。」班奈瓦蘭的耳語,伴隨灼熱的呼吸,噴在他耳際;米尼斯特聞到自己頭髮燒焦的味道。 「殿下……您……不敢……」 你不敢。你不會。你不能。你做不到。受夠了,我受夠了。他大吼,纏繞火焰的手指緊捏米尼斯特的咽喉,力道恰好讓他呼吸困難。他見中年男人瘦削的臉漲紅,雙目突出,布滿血絲。我受夠了。連你也看不起我嗎?你也是嗎?你不會。你不敢。你不能。班奈瓦蘭冷酷地看著米尼斯特垂死的掙扎,及一旁著慌有驚恐的艾德瓊,想阻止他又不知該如何阻止。他們的神情像受驚的小動物,像被他殺死的小動物,垂死求生,卻又因為知道怎麼努力結局也不會改變,反倒流露出一股無奈的柔順表情。我比你們強。我還是比你們強。他刻意用力一捏米尼斯特,讓他發出微弱的呻吟,然後放開;中年男人側倒在燒焦的地毯上大口喘氣。 「你要為你說過的話付出代價,米尼斯特。」班奈瓦蘭說,聲調已回復平日那種陰柔的冷漠,纏繞身體的火焰也消失了,他一頭亂髮,衣衫有破洞及焦痕,模樣比以前狂野許多,但他的神情卻更加堅硬、難以穿透。你被傷害了,然後你燒掉一切、破壞一切,接著拿你破壞了的碎片築成另一座城堡。他居高臨下地掃視趴在地上,抓著喉嚨處喘息的米尼斯特,以及跪在一旁,瞪著驚恐大眼看著他的艾德瓊。我還是比你們強。班奈瓦蘭轉身走出房門。 「准將!」艾德瓊喊了一聲,班奈瓦蘭停下腳步,但未回頭。「您、您要我、幫您準備什麼?」 「備馬。我要回布雷諾堡。」 「今天?」 「傍晚前出發。」 待班奈瓦蘭的腳步聲消失,艾德瓊才重重喘氣,接著回頭扶起米尼斯特。「首相,您沒事吧?有沒有燒傷?」 「有一點……咳咳……但我沒事……」米尼斯特鬆開領結和鈕釦,喉部仍感覺燒痛,每一呼息,或吞嚥口水,都必須忍受痛楚。他咳了幾聲,低頭盯著自己顫抖的雙手。我不敢相信我成功了我真的阻止他了沒動用到煉金術師。只是這一句話這麼一句話就可以激怒他也可以打消他的念頭天哪那個煉金術師說得沒錯一點都沒錯。一旁的年輕副官不斷叨敘唸著,太可怕了,全都燒焦了,我本來以為我們都會被燒死。首相您也太強了,竟然敢對他說這種話,真是不得了……他念得他耳朵生疼,因為他現在滿腦子裡還是班奈瓦蘭的話語,以及火焰轟隆隆燃燒的回音。但他不怪那年輕人,生死存亡的浩劫過後,有些人是需要用這種方式作發洩的。但我做到了我阻止他離開布雷諾堡。那個煉金術師非常瞭解班奈瓦蘭哪。他思忖這是他自己觀察得來的,還是傳授自某人?米尼斯特在艾德瓊的攙扶下,一拐一拐地離開火災現場;真是對梅耶市長相當抱歉,王子殿下燒了他最尊貴的房間。他希望自己作對,他希望自己選對人。他希望……不我內心深處一直都是這麼希望著希望看到那個人坐上王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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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