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 聶華苓在這間房間內勤勞地用電腦寫作,與世界各地的作家和朋友聯繫)

    聶華苓著作等身，有長篇小說「失去的金鈴子」、「桑青與桃紅」、「千山外，水長流」，短篇小說集「翡翠貓」、「一朵小白花」，「聶華苓短篇小說集」、「王大年的幾件喜事」、「台灣軼事」，散文集「夢谷集」、「黑色，黑色，最美麗的顏色」、「三十年後—歸人札記」、「鹿園情事」、英文「沈從文評傳」、「三生三世」、「三生影像」等。 

　　成名作「失去的金鈴子」1961年在聯副發表，不僅是一個愛情故事，也是一個女孩的成長過程，引起了熱烈的討論。1964年葉維廉以新批評的手法評論此書，指出聶華苓「能活用中國文字去構成相當精彩，準確的意象、意念、情緒和事件，語言上能藉高度的印象主義之筆觸，與「萬物有靈論」之神秘結合，而深入心理深處。」聶華苓說，「我這本小說的創作手法確實受到現代主義相當大的影響。」 

    代表作「桑青與桃紅」，以精神分裂的女孩，象徵分裂的中國，有大量的性描寫，在當時的台灣文壇引起爭議。1970年在聯副連載被腰斬後，在香港「明報」刊登，1988年才在台灣出版。目前坊間有七個華文版本，第八個華文版本即將在香港和新加坡出版。英文版在1990年獲美國國家書卷獎，譯成多國文字，是漢學界研究亞裔漂泊文學的讀本。 

    這本小說醞釀的過程很久。她說 :「我寫了厚厚一本細節，事件、人物、特點、結構等等。開始寫了，一邊寫一邊變。後來看了心理分析家Karl Menninger的書 Man Against Himself，分析精神分裂不同程度的個別病例，不同的輕重病徵，簡直就是一個個人心理變態的故事，我讀得著迷，邊看邊做眉批，突然領悟，每個人都有或輕或重的精神分裂，中國也是分裂的，我的生活歷程也是分裂的，中國人一直處在分裂狀態中。我用一個人物的分裂，象徵二十世紀人的處境。那麼好的小女孩，演變到分裂狀態很厲害的時候，變成了性變態。」 

    這本書在海內外遭遇的不同，她認為「主要是政治因素，我寫的是人，二十世紀的人的處境。這種小說不容易看，不是暢銷書，年輕的讀者不看，覺得格格不入。我寫的是另一個時代，在文化上，歷史上，年輕的一代根本接不上。」 

    2004年，回憶錄「三生三世」在台灣和大陸出版。 2008年，「三生影像」在香港和大陸出版，扉頁上寫著「我是一棵樹，根在大陸，幹在台灣，枝葉在愛荷華」，是包容更廣的「三生三世」，有284張照片，每張照片附加速寫，增加了寫沈從文、梁實秋、艾青、柏楊、茹志鵑和王安憶母女、楊逵的文章。「流放吟」一集寫的是蘇聯控制下的東歐作家，和其他地區的作家。她要呈現的是「二十世紀人的處境: 逃與困。」  

                寫作與翻譯 

 聶華苓自幼喜歡寫作，1948年在南京，以筆名發表處女作「變形蟲」，至今依然寫作不輟。她想寫時就寫，從來不規定每天要寫多少，也完全沒有市場壓力。寫作對她是樂事，苦的只是生活細節上，寫長篇小說時，「整天在寫，吃飯有一餐沒一餐的，情節發展不下去了，睡不好，這種苦其實也是樂，心甘情願!」  

    定稿前，她最少要改寫三遍，以前用手寫，現在用電腦，「手寫有感覺，有感情。現在用電腦寫，沒有精雕細琢的味道，但容易改，乾乾淨淨，不需要重謄。」手稿都捐給了愛荷華大學特別收藏部。 

    在台灣時，她翻譯了亨利詹姆斯的「德莫福夫人」，曼殊斐爾的作品，福克納的「熊」，這些小說對她都有影響。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對她寫「桑青與桃紅」影響很大，不只是意識流的手法，還有整個小說的敘述觀點和語言。年輕的桑青和後來的桃紅，兩個完全不同人物的敘述觀點和語言，就是受到福克納的影響。她以英文寫「沈從文評傳」，和安格爾合譯「毛澤東詩詞」。 

    她覺得兩岸三地年輕作家的語言都不如上一代的作家精緻。「大陸有些作家的語言受到壞翻譯的影響，他們受到文革的摧殘，都是靠自己磨練。但他們在本土生長，生活在本土文化中，整個生活經驗厚實，語言差一點，但還是本土的語言，現在台灣作家的語言，我總覺得有點格格不入。」大陸成名的作家壓力很大，一定要出書，每天都要努力寫。不像她那一代，想寫才寫，沒有成名的壓力。 

    (原文刊登於2009年5月台灣文訊雜誌與香港文學)

下圖: 聶華苓深情擦拭丈夫安格爾墓碑上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