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25日我們來到彰化少年輔育院
每次來到矯正單位
我的心緒都會糾結很久
人離開了
心卻無法完全抽離
按照原定計畫
只打算在北部地區的監所辦特映會
離開北部衍生的食宿交通都要經費
害怕多一筆開銷造成財務負擔
所以不敢貿然承諾前往
可是當我們十月從桃園少輔院回來
一個聲音在我心裡升起 反覆不去
全省監獄很多
一一前往並不容易
(感謝主 有[更生團契] 後來我們將DVD交給他們 讓他們各地分支單位自行運用)
但全台少年感化教育機構只有四所
加上台北少年觀護所也不過五所
如果只因所屬單位位在我們不熟悉的區域就錯失一次經歷神的愛的機會
好像對他們(對神)有所虧欠
所以 我們很快地又排定彰化少年輔育院的行程
我的父親是彰化人
但他十八歲就北上求學
從此在北部發展
我們順理成章在台北出生長大
對故鄉並不熟悉
事實上
彰少輔所在的田中鎮離員林有一段距離
車再往裡面繼續開就到南投了
比起成人監獄
少年感化機構環境好很多
聽說高雄的明陽中學更是一望無際呢
(那是我們明年一月的行程)
進到禮堂
首入眼簾讓我驚訝的是這裡竟然有女生
這才知道彰化少年輔育院是全台唯一收容女性未成年犯的地方
也就是說全台各地經法官判決必須接受感化教育的未成年女生都要集中到這裡
我的座位後排緊接著國中部的女生
特映會開始之前特別轉過身跟她們說話
近距離仔細地看看她們
如果這裡不是輔育院
我可能看不出她們和一般國中女生有什麼不同
有的活潑會主動抓著我問東問西
有的比較羞澀(或防禦心強)即使好奇也只敢偷偷打量
但在我的眼中她們都還是小孩子
甚至她們比外面的孩子還要禮貌周到舉止得宜
我忍不住偷問那裏的老師
這些女生為什麼會進來?
老師輕描淡寫地回答我
大多偷東西或吸食毒品
雖然不是滔天大罪
但觸犯刑法
還是要接受管束
有一個小女生一直叫我"姊姊"
我跟她說"謝謝妳 其實我當妳媽都有餘了"
結果她跟我說
她的媽媽今年27歲
27歲?
她不是已經15歲了嗎?
我說"生妳的時候27歲跟現在27歲不一樣喔"
她說"對呀 我媽媽今年27歲 她12歲就生我了 她不是台灣人 她是越南人"
哇
12歲就當媽媽了
或許熱帶地區發育較早
但還是很難想像
我12歲時腦袋根本是一團漿糊
自己都處於混沌狀態
身邊多個親骨肉簡直是個災難
光是想像都覺得可怕
小孩要如何帶小孩呢?
如果這個媽媽不稱職
我可以理解
我問"媽媽有來看妳嗎?"
她搖頭"他們離婚了"
這個答案也不會讓我太意外
只是這孩子的淡然讓我很不捨
我看著她
跟她說"沒關係 我們還是可以把自己做好"
看片的過程
每每讓我感覺監獄內外真的是兩個世界
劇中人為了吸毒不惜販賣自家的家電
在校園放映學生都笑太誇張
可是不管在哪個監所
這個橋段讓他們最有感觸
他們也會笑
但那笑帶著感傷和酸楚
真心希望自我解嘲之外
他們能夠悔悟
不再走回頭路
影片播畢的分享時間才是重頭戲的開始
可能是男女合校的關係
這裡的男生感覺比較"溫文"
女生反而活潑很多
舉手發問的大多是女生
帶著小粉絲的少女情懷
熱情地打探劇中演員的"底細"
不管他們問什麼
我都認真地回答
本來就沒打算來這裡說教
我期待看見他們開懷大笑
經歷神的喜樂和愛
因為男生太安靜
我特別走到他們面前
點幾個男生起來問話
白衣是高中部
綠衣是國中部
這是一個男生告訴我的
本來我以為他們接下來要比賽什麼的
故意兵分兩路
近看他們的臉
明顯看出國中部的男生仍有著孩子的稚嫩之氣
高中部的男生已開始桀傲不馴眼神斜睨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但去逗他們笑 逼他開口
就發現他們真的還是孩子
而且是很期待有人愛的孩子
當他們感受到善意和溫暖
倔強的外表瞬間瓦解
那種不知所措的尷尬神情讓我覺得他們好可愛好感動我
我說"我在桃園少輔院看到最小的孩子是12歲 你們有沒有12歲的小朋友?"
幾個男生推一個小不點出來 "他11歲"
這才看見那個混在人群中不易被發現的小少年
不僅年紀小 個頭也小
看起來頗機靈
我猜又是一個靠自己掙扎著長大的孩子
明明還需要保護和遮蓋
卻已離開家出來混了
他的父母呢?
我不敢問
有沒有人來看他?
也不敢問
只能很心疼地摸摸他的頭 跟他說"要乖喔 要好好照顧自己"
離去前致詞時我特別點名他
(被我點到嚇一跳 他正在椅子上扭來扭去 畢竟是小孩子 不耐久坐)
跟他說我記得他 我會為他禱告
說完我這個虎媽都忍不住掉淚
為什麼我到少年矯正機構都會特別感觸良多?
我實在感覺那些"壞孩子"都好可憐
還分不清左右手就半推半就走入歧途
我不是說每個罪犯都值得同情
但這種未成年的小犯人
這個不公不義資源分配極其不均的社會
不能說對他們沒有虧欠
彰化少輔院還有一個特別之處在於特映會結束前
還安排了國中部女生口琴表演來"回饋"我們
看到那些小女生在台上賣力演出
衷心希望整個大環境能給他們出路
只要他們願意努力
這場特映會二點開始直到五點才結束
而且是在依依不捨中結束
臨別前我和幾個坐在附近有和我對話的小女生擁抱道別
沒想到不曾和我說話的女生也吵著要"抱抱"
後來變成見者有份
一連抱了一串
有資深的輔導員告訴我
輔育院的孩子真的跟外面的孩子很不一樣
若不是錯到無法容忍
司法對少年犯(特別是女犯)總是留情再留情
我們到輔育院看到的多半乖巧有禮守規矩
這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再者那些叛逆無禮頂撞的應該都被關在違規房
不會出來見客
我知道這些孩子肯定不易管教
期待他們回轉也可能落空
許多難題我沒有答案
但我相信神總是有辦法的
有人說我們把時間金錢精力花在"加害人"身上真是不值
要花也要花在"受害人"身上
畢竟他們無辜又有虧損
更配得到安慰
可是對我來說
誰配誰不配不是我能決定的
看神要我們服事誰去哪裡服事
我們只是順服而已
另一方面
之於"成人犯"
我們比較容易定義"加害人"和"被害人"
(但也不絕對 這牽涉層面太廣了)
但這些孩子
在司法的底線下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加害人"
但當我看到他們的臉龐
接觸他們的眼神
更深入了解他們背後的故事
我很難定義他們是"加害人"還是"被害人"
我只知道
在神的眼中
他們是寶貴的靈魂
是神要尋回的羊
因為這樣
我們就去服事
特映會當天的照片是一位女生幫忙拍的
我把相機交給她時
有點擔心她拍不到什麼
沒想到她拍了好多回來
只有這張是我離開少輔院背對大門朝外面馬路拍的
特映會開始之前測試機器
電腦竟然讀不到我們的影片
好幾位替代役男也束手無策
後來一位女生銜命救援
三兩下就把影片叫出來
我特別記下她的名字和編號
用這張照片做成卡片寄給她
主要想跟她說的是
路是無限寬廣的
一定有一條正路等著她走上去
求主賜福帶領這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