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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03/28 14:56:51瀏覽2508｜回應33｜推薦12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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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在這個家的最後一天。
八十多年的歲月，仿若彈指芳華。曲終人散的一刻來臨，不捨隨著最後一個延長音滑入休止符，成了無聲的嘆息。
周遭清冷的客廳，讓我憶起多年前的歡笑。我來的那天，許多人正在園子裏為隔天的生日派對忙著。長桌上擺滿了晶亮的杯盤，彩帶氣球隨處可見。繫著圍裙的胖厨娘，正出爐烤好的餅乾，第一次聞到巧克力香，那濃醇的味道還在鼻尖。
當我自卡車上被卸下時，所有人都停下手，讓道給搬運工人們與我。我就在大家的注視與期待裏進了這個家，住進客廳的一隅，多年如一日。
忙乎過後，調音師幫我調好音，宅子的男主人與他的小女兒站到我面前來。男主人坐上凳子，微笑地彈出我在這個家的第一個曲子，蕭邦練習曲裏的《瀑布》。
來到這個家，是因爲男主人。還記得他在展示廳試了許多琴，直到了我，終於滿意。他已許久不彈琴，但當他指尖與我碰觸，我知道遇上了難得的知音。三個孩子父親的他，將我做爲小女兒曼妮的六歲生日禮物，領她進入音樂世界。
我多麽幸運，來到這個和樂的家庭，從不曾將我冷落或當擺飾。當男主人彈完第一曲，小小曼妮坐上來，我體會著屬於超過她年紀的溫柔。輕巧彈完一曲，她仰頭看著爸爸，父女相視而笑，啊，那一幕我永遠難忘。
自那一刻開始，我便愛上曼妮。每當她坐到我身前，成了我最期盼的時光。剛上小學的的她，指頭小小的軟軟的，只能彈些簡單的曲子。我期待她長大，讓我們一起奏出美麗的琴音。
等待中，光陰寸寸流過。曼妮慢慢成長，在老師與爸爸的教導下，琴藝一天天進步。她十歲那年，家中多了新成員美祿，是她快樂童年裏最體貼的玩伴。鬈毛大眼的美祿，很快成了全家人的寵兒，但它與曼妮最是要好。爲了它，她學起了蕭邦的小狗圓舞曲。有一天，當她流練地彈著這首曲子，美祿圍著她的脚邊團團轉，可愛的模樣，不就是曲子中的主角嗎？
再一轉眼，曼妮出落成美麗少女，修長的手指在我身上彈出一個個璀璨的音符。我多麽想掙脫禁錮的軀殼，變成人陪在她身旁啊！但命運不許，我只能默默地陪著她，伴她為即將舉行的比賽練習。十六歲的她，沒有讓我失望，精湛的琴藝詮釋鋼琴詩人的即興曲，奪得全州青少年比賽冠軍。我多麽驕傲，為曼妮也爲我自己。這些年我陪著她練琴，極力把我擁有的藉著琴鍵傳給她，看著她一步步精進，我高興又驕傲。
再過不久，主人成了空巢族。當最小的曼妮上大學去，家裏只剩兩老及美祿。曼妮不在家的日子，我深深想念她，想念她的一顰一笑，想念她彈琴的美麗模樣，只是不知她是否也一樣想念我？
這樣的思念，不久後成了我難言的苦楚。一次回家的日子裏，一位男孩子隨著來做客。他倆有著般配的外表，也有良好的默契，更難得的是他們有同樣的興趣，一起彈了蕭邦的四手聯彈。 當我聽到他們的合奏，我馬上明白他們是彼此的靈魂伴侶，也是難尋的知音。雖然我嫉妒得發狂，但我愛曼妮，竭盡所能送上的悠揚琴音是我的祝福，願她幸福到老。
婚後的曼妮搬到外州，忙著自己的小家庭，回來探望父母的次數慢慢變少。
隨著兒女長成，父母慢慢變老，家中常是一片寂靜。但值得高興的是辛苦一生的男主人退休了，無需再與時針追趕跑跳碰，能無拘無束投入自己的所愛，包括靜心地讓手指在琴鍵上滑走。
今天他拿出年輕時一直想練卻總被雜事耽擱而沒練成的蕭邦二十五號練習曲，彈起第一首《牧童》。他想著蕭邦曾解釋的意境，一個小牧童到安靜山洞中，躲避即將到的暴風雨。遠方風雨交加，而牧童悠然吹奏笛子。
走過大半人生路的男主人，在淡定的心境中，悠然演奏暮年歲月的樂章。
那些與男主人相伴的時日裏，看著男主人，可想的都是曼妮。在沒能見到她的時日裏，濃濃的思念，望穿秋水地盼她歸來。爲人妻爲人母的她，夫婿是否疼惜她？孩子們是否聽話？
我多麽想有機會如當年，沒有干擾地與她獨處，無憂的日子裏，只有我和她。但這是多麽自私的想法，若真有這麽一天，那就是她幸福終結的時刻啊！
搖搖頭，讓我爲她彈奏一曲華爾滋，願她幸福的日子不會有停拍的時候。
再多麽不想，人生的變故還是來了，而且是如此地讓人難以承受！這一年男主人病倒，同時間曼妮的夫婿經商失敗繼而破產，家中頓時愁雲慘霧。
幸與不幸與之相隨。曼妮的父母對中年的孩子伸出援手，讓變賣家產後的曼妮與夫婿回到身邊，父母的愛如風雨中有瓦片遮頭，不致滿身泥濘。
那是好長一段低迷的日子。曼妮的父親不敵病魔，得病一年後過世。曼妮的母親禁不起這個打擊，沒多久也隨之離世。
淚水朦朧與中，大家回顧往日成長的時光，父母彼此的深情，與對子女的慈愛，織成這一世情緣。沉重的心情下，在《葬禮進行曲》中，曼妮與她的兄姐們永遠告別了他們的父母。
父母相繼離世，加上夫婿破產，好長一段時間她一蹶不振，日漸消瘦，離崩潰的邊緣只一條綫。
她明知眼淚只會讓人更加悲傷，但每早睜開眼睛，見到滿室父母留下的回憶，不能自己地淚依舊流下。曼妮啊曼妮，這將如何是好呢？
這一天曼妮的夫婿走到我身旁，拿起男主人留下的樂譜，彈起蕭邦的夜曲。輕柔的琴音裏，曼妮憶起幼時父親教她彈琴的時光，淚光中看到爸爸的笑容，鼓勵她往下一步的人生邁進。
夫婿的琴音，就如此溫柔地安慰曼妮，讓她自悲傷走出來。她何嘗不是幸運的，能有機會在父母最後一段日子裏陪他們，讓他們安心地離去。而夫婿雖然遭遇挫折，卻沒有消沉，而且留在她身邊一起相伴度過艱難的時光，她還是幸福的曼妮啊。
歲月在曼妮的身上留下痕跡，她的手長出皺紋，再不是我熟悉的年幼與少女曼妮。但在我身邊的時刻，手指的溫柔依舊，我對她的愛戀也不曾改變，雖然她從不知道。
父母離開後，她與夫婿在園子繼續住著。下一代重複著上一代的故事，她的孩子們如同她當年一樣，學校放假才回來團聚。父母當年看到她返家的喜悅，如今出現在她臉上。再過幾年，孩子生了孫孫孫女，全家團聚的溫馨與熱鬧成了曼妮最期盼的時刻。
時光在無聲響中前行。老天垂憐，曼妮夫婿事業重振，她返家後的三十多年，日子在無風無浪中過去。她與夫婿數十年如一日，依舊是當年初相識的靈魂伴侶與人間烟火裏的真摯夫妻。
但分離從來就是人間不變的劇本。轉眼間，曼妮的夫婿離去已三年，朝夕裏曼妮總是念著他。這幾年患上關節炎的她，再也無法如以前般地彈琴，這是她，也是我的遺憾。
雖然遺憾曼妮無法再奏出如以往的琴音，但能伴著她，看她出神地聆聽自己喜歡的音樂，我便覺得安慰。雖然我知道能看著她的機會不多了。
我最不願意的一天終於來到。晚飯過後，曼妮似乎預感她即將離開，她慢慢地走過家中的每一個角落，仔細端詳每一個擺飾每一張照片，美麗的回憶讓她漾出笑容。最後她來到我身邊，打開琴蓋，彈出當年第一次初相見的曲子，呢喃中輕輕對我說謝謝，謝謝這麽多年來陪著她走過無數晨昏，歡樂，甜蜜，挫折，悲傷，與平靜。
最後我看著她在搖椅裏拉上毯子，閉上眼睛，在睡夢中微笑著離開人世。
親愛的曼妮，我不忍看妳在夫婿離開之後每晚失眠，總是偷偷地為妳彈奏搖籃曲使妳安眠，妳是這樣察覺我的愛意，因此特地在離去前與我道別嗎？
妳走了，兒孫們定居遠方，只得將這座宅邸賣出，而我將奔向不知的未來。臨別的一刻，讓我們一起聆聽妳喜歡的羅曼史。下一世，我依舊願意默默伴著妳，守著我生生世世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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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又是一個杜撰的故事，但這回男主角是鋼琴，因爲這個月的壽星音樂家是位傑出的鋼琴家。
三月壽星音樂家是大名鼎鼎的鋼琴家 Frederick Chopin (蕭邦）。 相信大家對蕭邦不陌生，因爲他的鋼琴作品是歷史上被演奏最多的作品，許多時候他的作品出現在各個場景。
蕭邦生於兩百一十年前的1810年的波蘭。但很多人不知，他的父親是法國人。因緣際遇他到了波蘭，在那兒娶妻生子，落地生根。雖然父親是法國人，但家中從不説法文，因此蕭邦也不識法文。這樣是好是壞很難説，或許因爲這樣，蕭邦沒有太多的文化包袱，因此能夠堅持他的音樂理念，獨創一格成爲大師。
蕭邦雖然是為傑出的鋼琴家，但他害怕人群，因此公開演奏的次數非常少。不同於當時的大師級音樂家們，他除了鋼琴作品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作品，包括交響樂。
蕭邦沒有太多大型作品，但無損他的地位。他是位小型作品大師，但這些小曲並不只是小曲，藝術性，音樂性，與技巧性兼具，是非常難得的。
大部分人對蕭邦的印象是浪漫的白面書生，或許這與他的愛情故事及壯年時換了肺結核有關。但蕭邦的音樂並非只是浪漫而已，非常多元，所以他並不是位無所是事只會浪漫的奶油小生。這一點實在有必要爲他平反一下。
可惜如同許多音樂天才，蕭邦在世時間也非常短，因爲肺結核，只活了 39 歲。很可惜，如果他能活久一點，一定會有更多精彩的作品傳世。
三月天已來到尾聲，美麗的春天帶來新的希望。隨著疫苗的問世，疫情逐漸受到控制。讓我們繼續努力這最後一里路，不要鬆懈，直到恢復正常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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