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陽台上，鳥兒銜來了「蕾芬妹妹」的果實。不知覺間，種子變成幼苗，後來竟結出燦爛果實。我們的人生，也會因種子而有所不同嗎？

媽媽年紀老邁，失智後需要人就近照顧，於是我搬回家與她同住。當然，照顧陽台上的植物，也成了我的工作。昔日曾有的石斛蘭盛開、九層塔豐收、辣椒滿枝頭的景象不再，只剩下幾盆常綠又不需照料的廬薈、虎皮蘭、綠蘿、虎尾蘭，然後就是繁衍茂密的落地生根（蕾絲姑娘），及不請自來的數珠珊瑚。

這幾株數珠珊瑚並不是媽媽栽種的，可能是鳥兒傳播的種子，落在陽台的花盆裡，跟著其他植物一起長大。從它茂盛的身形，也可看出媽媽有多久沒打理陽台，才會讓它恣意生長，枝葉蔓生遮過其它矮生盆栽。

數珠珊瑚習性極強健，花果期幾乎全年。喜溫暖、濕潤及陽光充足的環境，耐熱、耐瘠、不耐寒，生長適溫20-28°C。我發現它和我的適應能力相似，適溫與能保持我頭腦清晰的溫度一樣。此外，我還喜愛它另一個浪漫的名字蕾芬，這來自它的拉丁學名「Rivina humilis L.」的音譯。它還有別名小商陸、胭脂草等。

我想像清晨的鳥兒，早起覓食，在蕾芬叢中享受紅漿果的美味，叼著果實悠然飛往媽媽的陽台，引吭高唱一曲後，留下銜來的果子，拍拍翅膀飛往鄰居的花圃。它遺留下來的種子在土壤裡發芽成長。充分照射的陽光、不時降落的雨水、開放空間裡清新的空氣，還有媽媽興起時澆花帶給它的水分滋潤著它。日復一日，生命靜悄悄地茁壯，在一群蕾絲姑娘中間冒出枝芽，和平相處中漸漸拔高。

夏季來臨，嬌嫩的小白花，像撒在綠雪糕上的糖霜，在綠葉上撒下萬點嫩白。媽媽眼睛不好，估計不以為意，照例一視同仁地澆水灌溉，任它們徑自成長。幾年時間，小苗長高到幾乎一米，葉子伸展開來似撐開的陽傘，佔據了陽台一大片面積。直到最近我搬回家，在綠叢中驚見艷紅如珠的果實，這兒一叢那兒一串爆開，掩不住的嬌豔才被發覺。

不請自來的蕾芬妹妹，就這麼與蕾絲姑娘相伴相隨，舞出陽台的繽紛。

陽光普照的午後，總會令我提起興致，到附近植物園散步。一日來到植物園一隅，發現了與家中陽台上相同的植物，只不過它們更飽滿，果實也較大。土壤肥沃使它們枝幹結實，稱得上名副其實的常綠灌木，不似我家陽台上目前更像是雜草的幾株。

同樣的植物，在不同的環境之下，吸收的養分各異，成長的樣貌也大有不同。我不禁聯想到，不同環境下成長的人，也各自長成不一樣的個頭與個性。同一個原生家庭出生的兄弟姐妹，也因為學習、成長過程不同，所受影響不一，而有了不同的價值觀念，呈現出迥異的個人形象。

金代元好問曾賦詩：「枝間新綠一重重，小蕾深藏數點紅，愛惜芳心莫輕吐，且教桃李鬧春風。」詩中歌詠的是海棠，一如元好問堅守節操與世無爭的情懷。我卻看見蕾芬的身影流露此詩字裡行間，同樣不與群芳爭豔的特色，平實無華卻又難掩其嬌媚本色。

上帝創造的大自然中，有許多植物都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特性。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容易被人忽視的小花小草，其堅毅不拔的精神卻也值得我們借鑒。

不請自來的佳音，有時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我們的生命中，陪伴著我們而不被重視。直到有一天，種子長成幼苗，幼苗成長茁壯，對人的影響彰顯出來，才發現它的力量。

你我都有可能像是陽台上被鳥兒銜來的蕾芬果實，落在土裡默默被滋養，最後枝葉茁壯，開出美麗的花朵，結出燦爛的果實。那時，人們才驚覺，時間推移，生命變化，平凡竟成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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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樸慧芳

中文系畢業，從事出版編輯工作多年。2019年參加創文「點燃文字火種」文字營，回應莫非老師文字事奉的呼召，心中寫作的火苗被挑旺。現積極參與創文網路課程、工作坊及讀書會，為成為一名文字精兵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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