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中動物的姿態，常常帶給我們特別的感受和啟發。那麼，孔雀開屏和鴨子洑水有什麼不同？對我們有怎樣的啟示呢？ ‍‍‍‍‍‍‍‍‍‍‍‍‍‍‍‍‍‍‍‍‍‍‍‍‍‍‍‍

文人精神體質是否困擾過你？為靈魂把脈，跨過心靈搏鬥。歡迎查看文末海報，瞭解《雲端講壇2：深耕作者靈魂系列》。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真正的高人，往往是韜光養晦而不輕易展露才華。但不知你是否同意，在凡事講求效率的當代，通常人們沒那麼多耐性等你露相。說也奇怪，我們這個世代好像也沒出現幾個「真人」。真人不多，但「達人」好像愈來愈多。

何謂達人？就是在某些事情上有特別成就的人。講得更具體些，就是經過常年鍛煉而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進而掌握了該領域真諦的專家。這樣說來，達人好像比真人「親民化」多了。可不是嗎？臭豆腐達人、香腸達人、理財達人、網購達人、收納達人、閒逛達人、整形達人、檢舉達人、捕蚊達人、火化達人、坐月子達人......只要你想得到的（或想不到的）地方，都有達人站崗。

能當達人是件好事，這表示事有精專，但請記得——要做一位虛心受教的達人。想起教授人體繪畫的老師曾經說過：「當你自以為都懂的時候，也就是退步的時候。」因為「專」並不代表「全」。所謂「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有本事或沒有本事，明眼人一瞧便知。最怕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叮噹響的半瓶醋，為了博取短暫的掌聲，而強勢炫耀！豈不知，只有謙遜的風範，才配得長久的尊敬。

C是一位「翻譯達人」，他是即席（side by side）英文譯成中文的高手，在許多重大國際會議中，一直都是知名講員指定的翻譯。數年前，在華盛頓舉行的一個特會上遇到他，想當然耳，他必擔綱該會的主要翻譯。聽C的翻譯實在是種享受，除了掌握「信、雅、達」三大翻譯要訣之外，他還有臨場敏銳機智的反應；在不搶主角風采的前提下，他還會加入個人幽默，來配搭與呼應講員的節奏；甚至，透過C的潤飾，一場「不怎麼樣」的演講，可以被搶活過來！

聽完我向他表達的欽佩之意後，C分享了一段意味深長的話：「其實，我也會緊張，就像一隻鴨子，水面上看起來悠然自在，但身底下兩個蹼卻忙著踩個不停。」又說：「人生就像是在做翻譯，我們都不是真正的作者，最終的榮耀都要歸給神。」我想，就是這種自知與謙卑，才會讓他在光中見光，愈發通達。

不久前，母校邀我出席波士頓大學藝研所的集體評畫（group critic）。（一般都是在學期末舉行，說得白話些，集體評畫就是「准媳婦見公婆」的日子。）這一天，准媳婦們（有14位候選人）個個使出看家本領，來接受公婆團（同班同儕、大學部的旁聽後進、校內師長、外請藝術家）的評頭論足。

一個真誠、善意且能提供建設性意見的評畫，對畫者來說，無可置疑，是個求之不得的學習經驗。偌大的評畫間裡，ㄇ字形牆壁和地板上充滿了作品。不論是被評、觀評，還是講評，在此刻，都聚精會神。平心而論，本人還是喜歡做「一對一」評畫；因為沒有圍觀的壓力，可以單刀直入，就畫論畫。雖說「既來之，則安之」，但總還是有點「無功不受祿」的感受，心想......人家請你來，也要有所貢獻，總不能老是坐在那兒，不聲不響啊。

席間，有位「野心十足」的學生，引起眾多回應。有人說，他的作品因為過大，顯得結構鬆散。有人則說，是構圖太擠，沒有呼吸的空間。針對這位年輕的畫者，我腦中浮起水鴨的圖像，也就順水推舟，評了一段（約略節錄）：

「很高興看到你活力四射的作品，就像是看到孔雀開屏一樣，讓視覺充滿了興奮與跳動，年輕就是應該這樣！但是，孔雀看太多了，會讓人失去焦點。就像在舞台上同時有許多人一起喊叫，很大聲，卻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麼。你的作品，有些筆觸處理得太快、太忙碌，請別誤會，忙與快也是表達的一種方式，但不必全都公開出來。有時候，不妨學學鴨子遊水，將兩隻忙著劃水的蹼，藏在身底。」

事後，跟J（指導教授）聊起那位「孔雀」，我說：「他的作品很具潛能，那組構成拼貼聯作，只要拿掉一張或兩張，開個窗戶，就會完全不一樣。」J用一種似有似無的微笑，望著眼前這位畢業將近十年的前學生：「他們現在只知道加，還不懂得減，不過，也急不來，總會走到那裡的......」

漫長的評畫馬拉松，經過十個多小時，總算落幕。助教搬了好幾箱啤酒放在地上，看來今晚大夥兒可要大肆慶祝！也該是打退堂鼓的時候了，跟J擁抱告別，沒走幾步，聽到J在後面喊我的名字，轉過身，只見他用雙手做了一個鴨子劃水的動作，高聲說：「要當隻好鴨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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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麥能

全職藝術工作者，獲頒古根漢繪畫研究員（Guggenheim Fellow 2007），熱愛色彩，鍾情繪畫，使用個人符號，訴說與神、與人、與自然的生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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