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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03 11:32:20瀏覽1231|回應0|推薦3 | |
面對特需兒童,我們可以做些什麼呢?作者憶起十年前所在特教學校孩子們的日常點滴,她說,我們所能做的有限,無非是一些小事,比如送上一朵小花,比如不要太過好奇...... 十年前,耀耀只有八歲。 當時,他是整個託管部的孩子們裡面,最讓老師們頭疼的一個。脾氣執拗不堪。認准了對錯的事情,任由老師怎麼講道理,絕對不妥協,哪怕只有他自己認為是對的。所以他很輕易地就混成了最不討喜的同學。 那年盛夏時分,下班後吃完晚飯,我常常在院子裡乘涼。託管部的孩子們撒了歡在院子裡跑。黑色的鐵柵欄大門鎖著,隔絕了彩色的童真和城郊的荒蕪。那個夏天,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就跟耀耀混成了朋友。他願意找我說話,我也願意聽他說話。那年的他喜歡說奇怪的話,我愛聽奇怪的話。奇妙的友誼就這樣誕生。 見到我,他總拉著我的手不放。他對我說:「我不想和你分手。」我一直覺得,他幼小的身體裡,藏著一個很老很老的靈魂。他說過:「我跑得快,是我的從容。我跑得慢,是我的危險。」他還說過:「如果做一件好事,就可以減除一半的怨恨。」 他還跟我說過許多許多的話,時間漫漫,我記得的已經不多了。我後悔的事情是當時隨意高估自己的記憶力,認為那些當時感動了我的只言片語,會永遠忠實地停靠在我的腦子裡。然而記憶是最不牢靠的東西了。 陽陽和小雨說話都不怎麼利索。但他們的不利索也有所區別。陽陽只是發音不清晰,但語句連貫豐富,嘰哩咕嚕能說一大串。可是要非常認真聽,且聽慣了他講話的語調語速,才能連聽帶猜弄懂他在說什麼。小雨則是耽誤了黃金干預期,超過了十歲才被父母送到學校託管。只要不是太深奧的日常語言,他都能聽懂。但他的口語能力只限於一兩個字,習慣用手勢和不合禮儀的肢體接觸來表達想法。 孩子之間的友誼也很奇妙。一次黃昏,我和另一位老師一起坐在院子裡聊天。耀耀、小雨和陽陽都圍坐在一起。耀耀和陽陽都是話癆,爭著搶著要和我們聊天。小雨圓嘟嘟的,腦袋像夏天裡最甜的西瓜一樣圓。他坐在小椅子上,支著下巴聽我們說話。後來他大概是想加入進來,就開始動手動腳搗亂。 陽陽很生氣,用含糊不清的語言說了一句話。大家都沒有聽清楚。陽陽又說了一遍。當我們仍然在仔細辨別陽陽到底說了什麼時,小雨忽然起身,走到陽陽身後,把陽陽的小椅子猛地拽走。陽陽摔了一個屁股墩兒,哭了。小雨昂著下巴,拎著小椅子,滿臉的氣勢洶洶。我也慢一拍才分辨出來,陽陽剛才那句話是說:「小雨是笨蛋!」我們沒有聽清時,小雨聽清了陽陽的話。 軒軒屬於典型的自閉症,容易尖叫,無法維持好和同伴的關係,情緒不穩定。軒軒爸爸是員警,每月開學時,都是爸爸開警車送軒軒來學校。每次爸爸離開時,軒軒都嚎啕大哭。雙手抓著欄杆,守著鎖好的大鐵門,張望很久很久。最後,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對著夕陽哭泣。 每次大街上有警笛聲響起,軒軒都會從樓裡飛跑出來,直奔大門口,扒著欄杆張望。或許他總以為,那是爸爸開警車來接他回家。有次月底放假。週五傍晚,碰巧下起了雨。負責託管部的馬老師背著包,送軒軒下樓。軒軒一邊下樓梯一邊喊:「我要回家了!爸爸來接我了!爸爸我愛你!」 那一年當中有幾個月,珠珠是託管部唯一一個小女孩。語言遲緩,吐字不清,比口齒不清的陽陽還要嚴重許多,是個不愛開口又十分安靜的小姑娘。七八月份時,學前康復部有個重度無語言自閉症小男孩,名叫超超,從學前康復部轉到了託管部。超超幾乎沒有任何語言能力,在託管部吵吵鬧鬧的孩子堆兒裡,超超顯得尤為沉默。 往往在傍晚時分,別的孩子在院子裡打打鬧鬧,追逐嬉戲時,超超一個人站在一邊,就那麼看著。一整天不說一個字。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珠珠總是拉著超超的手,一起到轉椅那邊玩兒轉椅。超超坐在轉椅上,珠珠小小的雙手推著他慢慢走。兩個孩子之間,一句話也不用說。他們臉上的笑容,都很天真,也很寶貴。 十年前,他們都是小孩子。十年後,他們都已經成年,成了十八九歲的小夥和姑娘。我也早就離開了那個學校,沒有再見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但我又清楚,他們中的大多數,被父母安放在家中,日復一日地照顧。 比起肢體殘疾或者聾啞盲兒童,自閉症以及發育遲緩的孩子,只有極少數可以在成年之後自力更生。自閉症中重度的孩子,大部分一生的衣食住行,都需要身邊有人仔細照料。 當一個特殊兒童出生在某個家庭裡面,這個家庭要負擔的不止是巨大的經濟壓力,還有抹不開的尊嚴,不斷降低的預期,以及不為人知的焦慮和彷徨。孩子初被醫院診斷時,焦慮。帶孩子做康復時,焦慮。普校與特校抉擇時,焦慮。入了學,仍舊焦慮。青春期、成年......每一年有每一年的焦慮。 除了醫院和康復訓練機構,許許多多的特殊兒童,隱匿在生活中看不到的角落。有些孩子的父母要鼓起很大的勇氣,才敢帶著孩子到公園、遊樂場,並隨時預備處理孩子突然出現的異常行為和爆發的情緒,又恐懼旁人異樣的打量。 為什麼會有這些病呢?為什麼這樣的病會落在這個孩子頭上呢?為何這重擔非得落在這個家庭呢?為什麼非得是這個孩子、這個家呢?許多特殊兒童的父母,包括醫生和康復師,都會發出這些疑問。問來問去,沒有完美答案。 想起聖經上提到過的一個故事。有個人天生眼瞎。有人問耶穌:「這個人生下來就是瞎眼,是他犯了罪,還是他的父母犯了罪呢?」祂回答說:「不是這人犯了罪,也不是他的父母犯了罪,乃是要在他身上顯出上帝的作為來。」 人是微小而有限的。奧秘的事情難以測透。就像我們測不透日月輪轉的奧秘,也測不透善惡賞罰的終局。我們所能做的,無非就是一些小事。就像強壯的,照顧軟弱的。智慧的,引領愚昧的。富有的,憐憫貧窮的。得到恩典和光明的,時時掛念那些行在幽暗中的。 畢竟更偉大的事情,我們普通人也做不了什麼。 就像春天到了,百花盛開。若你帶孩子出去踏青郊遊,偶遇一個看起來明顯不太一樣的孩子,請不要太過好奇。 若你覺得春光甚好,就打發你的孩子,給那個小孩子送一朵小花。 -END- 作者簡介 張佳南 90後,從事特殊兒童教育。愛聽故事,愛看故事,有空了也寫故事。 圖書推薦 《天國的影響 上帝的時間》 莫非 著 超越, 不只活在此時、此刻、 這一個地方, 而是會問, 我、你、他, 在這世上 所做的每一件事, 是否都有 天國的影響和意義? 購買資訊: 台灣:橄欖華宣 https://www.cclm.com.tw/book/19317 北美:gcwmi622@gmail.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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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