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 豪傑名伶--大明王朝夕照系列

明朝最強調「氣節」，明末的"反清復明"活動是中國歷代中；規模最龐大、歷時最久的救亡圖存之舉。明末無論王公大臣或戰將，在亡國後全家投井、自裁殉國的志士均無數，僅後來被追謚有據可考的就多達八千六百多人。不但孤臣孽子前仆後繼，就連風塵中人也紛紛不落人後，但最終仍天年難返。"柳如是"出身風塵，嫁予錢謙益後，曾参與反清復明是其中翹楚，亦可謂"豪傑名伶"。

柳如是（1618年－1664年），明末名妓。本名楊愛，後改名柳隱，字如是，浙江嘉興人。天生麗質美豔絕倫，翰墨丹青書畫雙絕，吟詩彈唱樣樣精通，才氣過人，為「秦淮八豔」之首。秦淮八艷又稱「金陵八艷」，此八人為馬湘蘭、卞玉京、李香君、柳如是、董小宛、顧橫波、寇白門和陳圓圓。一般認為八艷中美貌最著是陳圓圓，最具氣度威儀是董小宛，個性果決堅毅是李香君，柳如是兼具了一些上述特徵，而且詩文膾炙人口，故稱"八艷之首"。

柳如是心高氣傲，一般人根本不看在眼裡，她喜歡有才學、有膽識、有正義感的人，但感情上屢不得志。曾有徐某者，知柳如是在佘山，以三十金與鴇母但求一見。但是余某沒有才學，一看到柳如是即云：「久慕芳姿，幸得一見。」又云：「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柳如是怒而入門問鴇母：「得金多少？令此奇俗之人見我！」但鴇母已將三十金用盡，柳如是乃剪髮一縷付之云：「以此為償金可也。」

1628年，柳如是10歲時為江南名妓徐佛收養。14歲時，致仕歸籍的前內閣大學士周道登曾看中柳如是，並納她為小妾，周的群妾誣柳如是與男僕私通，柳如是遂被逐出周家。後來她又主動追求過明詩三大家之一的陳子龍，陳妻帶著一群人鬧上南樓，柳如是不甘受辱，悲切毅然離去。與錢謙益相識婚後，仍同陳子龍保持著詩文交往，而且大力支持陳子龍以後的抗清活動，直到陳子龍失敗被俘以身殉國。

錢謙益在明朝時官至禮部尚書，崇禎十二年（1639年）冬，錢謙益到訪杭州初識柳如是，為文讚嘆柳如是︰
垂楊小院綉簾東，鶯閣殘枝未相逢。大抵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氣美人中。

崇禎十三年（1640年）冬十一月，柳如是女扮男裝跑到常熟虞山半野堂拜訪錢謙益，以詩回應，也讚錢謙益︰
聲名真似漢扶風，妙理玄規更不同。一室茶香開澹暗，千行墨妙破冥濛。竺西瓶拂因緣在，江左風流物論雄。今日沾沾誠御李，東山蔥嶺莫辭從。

這次會面後，錢謙益命人連夜新建房屋，十二月初二日，錢謙益迎柳如是入觀，寒夕文宴中柳如是為文︰
誰家樂府唱無愁，望斷浮雲西北樓。漢珮敢同神女贈，越歌聊感鄂君舟。春前柳欲窺青眼，雪裡山應想白頭。莫為盧家怨銀漢，年年河水向東流。

崇禎十四年（1641年）六月初七日，錢謙益正式迎娶名妓柳如是，婚禮中禮船上被衛道人士拿磚塊石頭扔了滿船。崇禎十六年（1643年），錢謙益售賣珍藏的宋本《漢書》，在半野堂之後新築了絳雲樓兩層五楹，作為和柳如是的新居，並廣納藏書數萬卷。婚後，柳如是仍狂放不羈，常和錢謙益的一班朋友比酒論詩，喝得酩酊大醉，頗有太白遺風，惹得非議四起，錢謙益不以為意。

清兵入關後，柳如是勸他一起投水殉國，他試了一下水溫說：「不行，水太涼！」柳如是奮身欲沉池水中，卻給錢謙益拉住。 他寫給柳如是的《催妝詩》被世人當做艷詩嘲諷，謙益愈於是放廢了。清廷招他北上做官，他就答應，動身那天柳如是特地穿上象徵「朱明」的紅袍為他送行，把錢謙益和同行的降臣們羞得無地自容。七十多歲時，錢謙益被惡名摧煎得又想去尋死，柳如是嘲諷他「現在才想死，晚了！」

錢謙益在新朝僅五個月即悔變節，稱病南歸，並在如是的激勵下共同投入鄭成功的反清復明活動(1624-1662)。辭官後投入反清復明運動為遺民義士接納，更成為聯絡東南與西南抗清復明勢力的總樞紐。後義軍相繼失敗，復明已是無望。錢謙益因反清案被捕入獄。順治五年（1648年），柳如是四處奔走，救出了錢謙益。1650年，絳雲樓突遭大火，樓中數萬卷藏書、名瓷奇石均付之一炬。絳雲樓失火後，錢家財力大減，錢謙益重病時就連服藥都是向藥鋪賒帳。

錢謙益生前故後毫無尊嚴，墓碑上甚至連名字都不敢刻，只有「東澗老人之墓」幾個字。他的心跡和寂寞都表明在《後秋興》一文上︰
海角崖山一線斜，從今也不屬中華。更無魚腹捐軀地，況有龍涎泛海槎。望斷關河非漢幟，吹殘日月是胡笳。嫦娥老大無歸處，獨倚銀輪哭桂花。

康熙三年（1664年）錢謙益83歲那年病歿于杭州，柳如是母女在靈前放聲慟哭，悲傷欲絕。丈夫死后。47歲的柳如是受到錢氏家族的排斥壓迫，不堪其擾。34天後柳如是就自縊身亡了。

柳如是的書畫到清朝時仍極負盛名，最傳誦的詩是崇禎十四年時與錢謙益同游黃山時所做：
旌心白水是前因，覷浴何曾許別人？煎得蘭湯三百斛，與君攜手祓征塵。
這句白話說的是「我們的因緣乃前世宿約，今生攜手共度紅塵，或許來世還會相見吧？！」

(季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