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好友Blanca的瑪爾濟斯瑪寶被計程車撞死了，擔心她難過不敢問，她倒是冷靜的告訴我整個來龍去脈。事發當天她一如往常，帶著瑪寶去散步，雖然是在人行道上，但基於安全起見，還是會給瑪寶鏈上狗繩，不知為何心血來潮，想要瑪寶陪她跑步，就把繩索那麼一解，豈料瑪寶瞬間成了脫疆的野馬，直往對街跑去，在她還來不及驚叫之前，瑪寶已喪生於車輪下......我聽了全身毛骨悚然，想起幾天前，老公也是帶著我家那隻紅貴賓布丁去洗澡美容，才步出寵物店的大門，牠就調皮的胡竄亂跳，最後駐足的景象竟是我老公在車陣中以肉身擋車，不時的鞠躬哈腰，揮手請車子改道，因為布丁正停在馬路中央尿尿。老公事後回憶，還好那時候都是摩托車，如果來輛大卡車，他肯定也得跑了！

難怪老公常說，在家裡豢養的寵物，在人們照顧的羽翼下，早已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一旦流放到街上去，大概都是凶多吉少，尤其是這樣的小型狗。可不是嗎？ 親戚家從鄉下搬來市區大樓居住，第一個不適應的就是他家的吉娃娃吉弟，從九樓的樓梯口整個掉到一樓，在動物醫院住了一個月，種下癲癬的病灶，發作時也得像人一樣給他含住湯匙，才不致咬到舌頭而血流不止，可說是觸目心驚，這現代社會對寵物來說，無疑是個凶險的叢林世界，隨處都有可能要了牠們的命。

說來並非每個人都像Blanca那樣的理智，抱著像自己孩子一樣的瑪寶的屍體，還能頻頻的向司機賠不是，就怕司機告她一條妨害交通，換做是我肯定會鬧事，雖然自己也有錯，但只要想到朝夕相處的好夥伴魂斷於此，如何能心平氣和？好友Anne可就理直氣壯多了，一個路過的小女孩想摸她的約克夏夏妞，Anne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旁小女孩的媽媽已放聲喝阻：「別摸！髒死了，別弄髒了妳的手！」Anne當下氣炸了，馬上回這位媽媽：「夏妞才不髒呢，是妳們的手才髒，不知摸過多少東西了！」那同仇敵愾的堅毅神情，我永遠忘不了。

後來Anne有了第一個孩子，瞧她忙得手忙腳亂，試探性的問她：「有沒有考慮暫時把夏妞送走？」她瞪大眼睛的看著我：「妳會因為生了第二個孩子，就不要第一個孩子了嗎？妳怎能如此偏心？在我眼裡，他們都是我的心肝寶貝，沒有差別！」從此我才知道，寵物早已不是寵物，是親人！歡迎蒞臨到世界大同的境界來！

其實我本不是同路人，承襲上一輩的飼養觀念，一向是吃不完的才給牠們吃，似有若無，也沒有任何的互動，與牠們宛若是兩條平行線。就比如爸爸生前養的那隻土狗黑哥，外型剽悍威武，家人若把牠綁在門口，我是可以不進家門的，寧可在外觀望，爸爸說：「從來沒見過會怕自家狗的人」，可見我的漠然。就連我兩個弟弟，也是在黑哥過世前一天有感而發，突然覺得不曾優待過牠，因此專程出去買了一隻大雞腿回來犒賞牠，當晚牠吃得好高興，隔天就在家門口被往來的車子輾死了。二弟說小時候愛捉弄黑哥，就這麼一次想對牠好，沒想到卻成了牠的最後一餐，這心電感應可真是靈驗！

還好布丁很柔軟貼心，一點一滴的融化了我，我開始轉變。記得店家一開始就跟我們說，一定要給布丁吃飼料，否則牠的身體會發臭，我不太相信，一輩子的飲食選擇若僅僅只有那麼一顆顆像是臭藥丸的飼料，那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呢？黑哥都比牠幸福。所以我堅持給布丁人的食物，跟著我們吃糙米飯，蔬菜水果，甚至是醃製的梅子，牠都很喜歡。我本身就習慣少油少鹽，再加上大部分是蒸食，布丁非但沒有變臭，反而得天獨厚，毛量多又健康，常讓牠的造型師誇讚。幫牠定期打預防針的醫生也曾告訴我們：「布丁很有安全感，可見你們給牠的愛很多，牠成長於一個安穩快樂的環境，所以才能孕育出這樣平和的性情。」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女兒讀幼稚園的時候，他們的園長也是這樣形容她，豈不像極了親姊妹？Anne說得一點都沒錯，牠們早已成了我們的孩子。

布丁才兩個月大就到我們家來了，剛來的時候很淘氣，有回女兒不小心踩了牠，牠痛得哭叫起來，當時我只說了句：「姐姐不乖！」並沒有特別責備女兒。不意才一轉身，就看到布丁蹲在女兒的身邊撒了一大泡的尿，顯然是故意的，報復意味濃厚，當場大家都笑翻了。又一回，二弟帶他大女兒來給我開導，我這外甥女話才講到一半，眼淚就嘩啦嘩啦的掉下來，當時四歲的布丁可急了，來回的在我們坐的沙發上走個不停，時而用舌頭去舔我外甥女哭泣的臉龐，時而又哀鳴不已，像是在陪她悲傷，更像是在安撫她，這一幕真是動人，不是在童話世界裡，而是就在我眼前，原來動物也有慈悲為懷的一面！人類真的是萬物之靈嗎？我選擇相信眾生平等，動物與人類一樣都具有開發不盡的靈性！

一個開寵物店的好友就曾對我說過：「狗狗只差不會說話，牠們什麼都懂！」就像兒子放學回家按門鈴，我不過是晚了幾分鐘去應門，這布丁就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直來催促我，發出混沌難明的嗚咽聲，高低音雜陳，聽來詭譎異常，如我老公所說的：「妳再不去開門，牠就要迸出人話來了」，牠是這樣的顧家與愛著家裡的每一個成員！

我因而不時的思考著：這小小的身軀裡究竟是住著怎樣的一個高貴靈魂？是何原由要在今生被禁錮於這樣弱勢的身體裡？在有口不能言，一生受人擺佈之下，還能保有這樣的忠貞與善良？倘若我如電影上演的一樣，與自己的寵物互換角色，我能像牠一樣的安於現狀嗎？能在受限的外表下繼續表彰愛的理念嗎？只怕我沒有這樣的勇氣，也早早屈服於動物的本質了。

儘管我無法換成是牠，但布丁早已把自己當成人，只愛跟人玩，如果把牠放在牠的同類裡，可以看出牠的孤僻與不群，很快就躲到一邊去。第一次抱牠照鏡子，牠就很排拒自己的模樣，不但對之狂吠不已，還拼命的逃離鏡子的範圍，我想牠大概是難過於牠與我們是這樣的不同吧？

親愛的布丁寶貝，妳一定看得出來，媽咪有多麼的不捨去用「牠」來形容妳，這只是為了書寫清楚的一個權宜之計而已，再沒有更多的意義了，在爹地的眼裡，妳下輩子一定可以成為人，但在媽咪的眼裡，妳早已經是個完美的小人兒了！

只要我們說出：「坐乖乖！」的口令，布丁就會這樣乖乖的坐著，很聽話。(文字＆拍攝：童空心）

布丁很喜歡躲貓貓，哈！被找到了吧！（文字：童空心 拍攝：王冀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