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流浪

　　潘靜桐開學後不到一個月果真就開始「戀愛」了！對象還是我系上的直屬學長江育雄，所以我總是對人說：「唉！我的學長專門照顧別人的學妹。」從學長看我的眼光就知道他對我真是毫無興趣！他就是喜歡那種小鳥依人甜甜的女孩子吧！

　　我學長身高有一八一，嬌小的靜桐站他身旁只到他的肩膀，別人問他：「你們跳舞不很麻煩﹖」他說：「沒關係，我喜歡收集小東西！」什麼話嘛！我說：「靜桐是『東西』讓你收集﹖」

　　有一天靜桐回到寢室，竟坐在床上發楞，不知道想著什麼。我跟娟娟在她面前晃過來晃過去她都毫無反應，「咦，這個女的怎麼不理人﹖」鳳英笑吟吟說：「妳只要看到哪個回來坐在床上呆呆的，就知道是被親了！」

　　「哦﹖」我跟娟娟的眼光立刻一起射向靜桐那鮮紅潤澤的嘴唇上，把靜桐氣得嘴唇緊抿，兩腳蹬到床下：「我要去洗澡啦，神經病！」

　　寢室熄燈後，睡我上舖的靜桐翻來覆去，我本來就不大好睡的，被她攪得睡意全無。以前上護理課時護理老師說過一個理論，第一次接吻都是興奮的，但是興奮完之後，那一晚，女孩子往往是輾轉難眠的，而男孩子卻一沾枕就呼呼大睡了！靜桐是在反芻那甜蜜的滋味吧﹖

　　我爬起來拎本赫塞的小說到閱覽室去，坐在樓梯口就著走道的燈光看。

十月的秋老虎白天格外炎熱，只在夜晚有幾分秋意。讀完一個叫做「心魔」的中篇小說，敘述一個罪犯乘坐火車逃離國境到異地流亡後的遭遇和心情，他是一個對生命、信仰絕望的人，與心中的魔鬼做著困獸之鬥，最後在對生命獲得某種啟悟的同時於湖裏滅頂。

又想起國中時學校旁的火車軌道，火車總引起我流浪的夢想，後來在電影、小說裏我特別喜歡關於「流放」的題材，犯罪、目擊重大的案件、意外災難之後……從此改名換姓，把自己崁進另一個「名」的包裹下過另一種生活，甚至替別人活。或許人的內在都有另一個自己，被壓抑住的部份，如果憑自己的力量衝不破身上的這件衣服，便希望奇蹟甚至災難的出現，可以憑藉外在的力量讓自己變成另一個人。

　　如果有機會，我要做個怎樣的人﹖

夜晚山中的風染著淡淡的青草香，仰著頭，讓風吹拂我剛剛過肩的黑髮，耳裏彷彿聽見火車隆隆而過……忽然聽見「啊！」地一聲尖叫，我嚇一跳站起來，書從膝蓋滾落，迎面一個女孩子猛拍胸口，原來她是被我嚇的！「我沒想到……樓梯上……有人……一過轉角……看到……妳的頭髮……在飛……」我倆忍不住都笑出來，我撿起書本落荒而逃。

　　一睡到七點四十醒過來，八點鐘有一堂國學導讀，我從床上坐起來，跟著娟娟、靜桐、鳳英通通醒來了坐在床上，娟娟懶洋洋地：「妳們想去上國導嗎﹖」我和靜桐異口同聲：「我昨晚失眠了！」鳳英打個呵欠：「我也還想睡。」「好！」四個人又同時應聲倒下。陽光蠶食一般爬上我們的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