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讀書會要討論，難得追某一檔韓劇，沒想到才看第一集，職業病就犯了，看這一句男主講得多好：「求助是你年齡段可以享受的特權，所以享受吧！放棄多可惜！」。

針對高中生講求助是美德，不就曾是我的重點工作嗎？韓劇會這樣說，我在高一上課開始也都是這樣宣導，有時候課上什麼也沒那麽重要，而是讓學生願意了解求助的真諦，願意親近輔導老師才是重點，因為那就等於：相信自己。

記得有幾年的生命教育課開始，都會看剪輯一段電影濃縮版：「天使的約定」，兩個主角分別是：癌症病童和中風癱瘓老人，病童雖病但很活潑好動，充滿生命力；老人癱瘓早已風中殘燭，只想趕緊走到句點。

但就因為如此反差生命的交會，碰撞出生命之火，也產生更多的生活趣味；我的引導重點是：如果只是固著於那個癌症，或那個癱瘓，人生就注定只能是悲劇了，但病童跳脫疾病的活力，也激發了癱瘓老人的求生鬥志。

剛好有一次在某個班上完這堂課，一個繃著臉的男生走了過來，跟我說了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老師，那是電影，那不是真實人生！」我當時覺得：哇！太好了！只要你願意走過來跟我開口，某些方面來說，你的人生就多了一個出口、一種可能。

蹦臉男後續預約到輔導室聊了幾次，問題輪廓越來越清楚，他出身家庭的複雜和經歷的悲苦，外人絕對難以想象，也難怪他會覺得人生的悲劇是天經地義的，而電影只是電影；但我給的回饋，就聚焦在悲苦電影往往就是真實人生的抽樣，即使悲苦是不可能在短短2個小時內就翻轉。

還好，我輔導老師最不缺的就是真實案例，很多負轉正奮鬥的生命，電影也不一定演得出來，但輔導室倒是常看見；重點是：你不能只聚焦在悲苦，悲苦一旦黏膩過久，往往就會扭曲。我記得我當時舉個很好的例子，出自弗蘭克的「活出意義來」，我貼出原譯文給大家參考：

「我有次和一位友人要到集中營去，途中經過一片麥田，我很自然的繞道而行，但有人卻抓住我的手把我拖著走過麥田，我結結巴巴的說不該踐踏農作物，不料他勃然大怒瞪著我咆哮：『我們難道被剝奪的還不夠多？我的妻小統統死在煤氣間裡，而別的東西當然更不必提。現在，你居然還禁止我踐踏幾棵麥子！』」(p.104)

被迫害久了，走不出來了，就會有這種扭曲的迫害妄想，覺得別人對不起他，覺得世界對不起他，以至於，一方面傷害自己，另一方面去傷害別人；其實，悲苦是可以「善待」的，哲學家尼采說過：「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

悲苦能翻轉，即在於：真實人生不是只有回頭看見悲苦，更多時候是向前看見希望，能看見希望是因為你知道你的苦是有代價的，是可以學習和等待的，所以尼采也說：「盲目的樂觀，只會使人感覺膚淺；過度的悲觀，則會使人走向毀滅。唯有悲觀後的樂觀，才是精神上的強者！」。

強者便是如此，他們不逃避地直視悲苦，悲苦就沒那麼可怕，悲苦的意義會慢慢的反轉，慢慢的昇華；當然，樂觀也不是毫無邊際，更不是虛無飄渺，而是因為：你有了明確目標，知道自己為何而活，知道人生故事值得往美好的方向去寫。

說到尼采，很多人喜歡引用他的那句名言：「凡殺不死我的，必使我強大」，但要注意：之所以殺不死，之所以願意承受悲苦，就是因為相信會有美好，相信可以追求到！如果被殺死了，當然也就沒有強大，很大原因，就像「習得的無助」，不相信美好的悲觀，沒有人生目標與期待，當然也就不會想到要求助。

所以求助，真的是一種美德，常常可以反轉宿命的悲觀，人生不再扭曲了！不再逼死自己或別人。

註：照片錄自維基百科，尼采的金句大概是我抄過最多的哲學家，如果說求助輔導老師是青少年很好的選項，那麼大人求助於閱讀，求助於哲學家，也是很好的選項。

＃阿得老師的晤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