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正要把電腦關機時，突然接到Hans用Skype打來的電話；「距離我們上次連繫已經有兩年了吧？」他說，語調中少了他慣有的慵懶，而似乎多了點什麼。

Hans四五年前，從台北結束他的餐廳，回到老家彰化田尾，幫父母種花，「有天回家，突然覺得老爸老媽都變得好老，想想就決定回家了。」

他的英文名字Hans說起來應該是德文名字，「我很喜歡【終極警探】裡面那個大壞蛋漢斯，有很多思想，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他說，他跟我都很清楚，他在說他自己。

Hans其實不只做餐廳，他還熟悉攝影，台北許多有名的攝影師，像劉振祥、潘小俠、侯聰慧，都是他帶我去熟識的(有些以前曾見過)，兼職幫人做美術設計。

然後，Hans喜歡泡pub，我去過的台北的pub，至少80%都是他帶我去的；我們最大的差別是，他酗酒、我酗茶。

記得有次他帶我去永和一家小pub，我喝了一罐啤酒後(他已經叫到第三罐了，時間也過了一個半小時)，我問櫃檯小姐有沒有茶，那位小姐沒好氣地跟我說：「你可以從大門走出去自己找，這道門的外面多得很。」

Hans有個「大夢」，就是這輩子到摩洛哥去住個一年，「也許是很崇拜葛莉絲凱莉吧？也有可能很喜歡【輕聲細語】吧？」

(註：Hans沒搞清，葛小姐嫁去的國家是摩「納」哥Monaco)

【輕聲細語】，The Horse Whisper，1998年的片子，勞勃瑞福自導自演的片子；他在裡面的弟媳婦生平有個夢想，就是到摩洛哥(Morocco)旅遊，但始終未實現。

記得Hans剛回田尾的時候，他半年後打電話來時說他正在實驗做「青苔」，後來幾次打電話來談最多的也是這個青苔話題；我這次問他後來發展如何，他笑笑說：「打不過日本人，他們起步比我們早太多了。」

我察覺出來他的笑「好像」跟以前有點不太一樣，但一下子說不出來差別在哪裡。

Han說他最近幾個月被老爸一個朋友帶去參加獅子會，「他們這個獅子會不太一樣，每個人說沒幾句話就要互相握手，剛開始很不習慣，後來覺得很有趣，你發現這輩子好像從來沒這麼了解過自己的手，別人的手，那種手心直接傳達來自心臟的跳動。」

他說他晚上有時候還被老媽拖去她們的「阿婆俱樂部」，阿婆們喜歡喝青草茶，說沒幾句話大家都要笑一笑，不管內容是否真的好笑，「感覺很像『搞笑俱樂部』，有時候還帶黃色笑話，【無米樂】裡面那種農村生活的黃色笑話是真的，很自然；回來上床的時候，有時候會發現自己的肩膀因為笑而抖得很舒服。」

「有天清晨醒來，雞都還沒叫，突然想起一個朋友跟我說的香功，說他們練的時候一定練到微笑得很自然，然後就會聞到一股香味，」Hans又開始笑了起來，「我最近發現自己做事情時，有時候不自覺就笑了起來，是微笑的，很輕鬆自然的微笑，然後愈是重覆一些簡單的動作，尤其像剪枯葉、折枯枝，然後你就會聞到一股香味，剛開始我以為那是花香，後來我才發現那種香跟花香味完全不一樣，你聞到的那種香是有氣的，那種香氣裡有一種很輕微的震動在裡面。」

原本電腦已經被我關了，掛電話後，我又把它打開，我試著很輕的敲鍵盤，練習邊打字邊微笑，輕輕的微笑，這樣歷經一個多小時候，我關機、刷牙、上床，入睡後沒多久我忽然醒來，然後我竟也似有一種去到摩洛哥的幻覺。

不過，不是葛王妃式的那種摩納哥，

而比較像是希區考克【擒兇記】(1956，The Man Who Knew too Much)的

那種摩洛哥，風沙之中有(桃樂絲黛)歌聲的那種

「Whatever Will Be，Will Be」的摩洛哥，

有點變幻莫測的西班牙式摩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