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你的雙腳併攏，」護士說，「眼睛閉上。」

護士的手臂放在鄰居W.的背後，好像準備隨時扶住W.。

我看著W.閉上眼睛後身體搖晃不已，護士的手臂把W.即將向右傾斜歪倒的身體扶住。

W.是住在二樓的鄰長的二兒子，去年從軍中退伍後，一直沒找到工作；前天快中午時他來按我家門鈴，手扶著牆，說他爸媽剛好都不在家，希望我能陪他去看醫生。

老醫生一直抬頭靜靜地看著眼前這齣看起來有點滑稽的默劇，他把筆朝他前面的座位一指，頭也不抬地在W.的病歷上寫字。

「醫生？」W.怯怯地開口，似乎還有點驚魂未定的模樣。

老醫生冷靜地盯著W.看；時間過了一分鐘之後才說。

「這叫梅尼亞氏症，以前比較常出現在老年人，現在連像你這樣的年輕病人都不少。」老醫生搖搖頭，筆已經被推開，手放在病歷上；看來他早已開好藥。

「請問是什麼原因造成？」W.大概覺得老醫生很冷淡，準備要站起來，我將他的肩膀按了下來。

「你現在動作要像老太婆，懂嗎，像老太婆一樣，每個動作都很慢；」老醫生這時才看了我一眼，「一般認定是因為壓力太大，或者一下子氣溫變化太快，身體狀況不太好再加上感冒也會引起，檢查起來就是內耳神經失去平衡，但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目前醫界也不清楚。」

老醫生說完，W.又要站起來，我扶住他的手臂；「醫生，他是男的，為什麼動作不像老公公，而要像老太婆？」我們快走到門邊，我突然想到這問題，轉過身來問醫生。

護士在笑，W.靠在牆邊嘴角勉強露出笑容，一直扳著臉的老醫生竟然也笑了起來，只有我覺得他們的笑令我感到很奇怪。

「老公公嘛，一般來說，會『慢得比較硬』一點，老太婆的動作就『慢得比較柔』一些，他還是學老太婆比較好；」老醫生停了一下，眼睛盯著我看，「我看你手垂下的模樣，應該練過點功夫，所以，你應該會清楚老太婆的動作更接近你們練功時的『放鬆』；你別小看老太婆的慢動作，她因為很鬆，所以身體內外有什麼狀況，會因為她的自然放鬆而自己調整與恢復。」

從診所出來後，我們兩個人的步伐都變得很慢，甚至慢到有時候我覺得好像是我靠在W.的肩膀，在進行月球上的太空漫步。

「還會覺得身體有點重嗎？」我察覺到自己幾度把W.拖慢下來，不免抱歉地問W.。

「也還好，」W.說這話時突然轉過頭來看著我，眼睛還放出光來，「你真的練過功夫？是詠春拳嗎？」

「我，」我看著精神起來的W.，自己也覺得精神起來，「真的練過，從診所出來後我就一直練到現在。」

「哈，老太婆的功夫！」W.竟然笑了起來，我的手差點扶不住他的手臂。＃

§ 相關文章

北島‧葉問‧喇嘛拳

60歲的模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