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柏格曼僅只是像許多人苟同於李安的論點「它根本的質疑了上帝的存在，展現了尋常人性於內在與外在的衝突，以及人想透過上帝來理解緣由的需求。如此巨大的主題，卻從這麼狹小的事件中表達。」那麼，電影之於柏格曼，或不過是歷史倉庫裡的上帝與魔鬼，另一場發生在瑞典電影中的交戰之地「而已」。

果真置身在只有神魔存在的高不可及的層次，人的地位、導演的風格，絕不可能強大到足以教「我(李安)坐在那裡，生平首次感到疑惑、震撼、整個人嚇呆了！」──電影之能達到這種痛擊人類靈魂深處的能耐，所謂的上帝與魔鬼都是「透過『這位』大師之手」而來，然後(我們絕不會忘記這點)，電影作品再超越大師之手。

意思正是，「如此」撼動人的靈魂的上帝與魔鬼，不是來自伍迪艾倫的電影，也不是來自法斯賓達的電影，更不會是來自奇士勞斯基的電影──雖然這些大師們也有他們撼人的敘述上帝與魔鬼的電影方式 ──，而只有出自我瑞典柏格曼手中的電影，方能綻放出「如此」驚人的力道。

「偵探」的任務不是要尋找屍體，而是要找出「真正」的兇手。

是誰在影片中殺害處女？「影像」告訴觀眾，是牧羊人、牧羊人的啞巴弟弟──或者還可以加上那個加入強暴行列的小男孩。

但是，如果答案僅止於此，復仇之後的父親就不必跪地質疑上帝「我不了解?。」

但是，如果答案僅止於此，感覺女兒未歸恐怕大事不妙的父親，決不能在屍體未找到之前，就嗅聞出深夜來到他家中的這三個男人與小孩，很可能是已經殺死他女兒的兇手──父親先從牧羊人向他兜售沾了血的東西中「看到了可怕的紅燈」，後來他就依循著這盞「內心中的紅燈」，從已經睡著的牧羊人袋子裡搜到了女兒的鞋。

沒有一位偵探與警察，敢從如此非常模糊的軌跡中，立即大膽地斷定受害者已死、誰是真正的兇手。

沒有一位偵探與警察，有權對兇手執刑，如此冷酷地一網殺盡──即便受害者是其至親之人。

於是，一個伴隨著如此具體的影像而來的「另一種影像」也跟著誕生了：這個父親不只是父親、這個處女也不只是處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