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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色故宮(1)
2009/03/26 14:32:03瀏覽2228|回應0|推薦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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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我再度來到故宮。這回甩開公務(沒給之前常碰面的那位故宮主管打電話),也拋開過去那種「來到故宮就會想沉思」的心態(1)──我們所謂的思考,究竟有多少是別人「誦」給我們的?有多少又是被意識型態所手鍊腳銬的?

當前有多少台灣人,每天都被「幹」得爽到迷失自我?──被媒體、被名嘴、被名人、被明星所一再強暴,卻仍感到全身上下名牌叮咚叫爽貫雲霄!

1

其實,原本只是路過故宮,後來發現國中時班上經常來此烤肉的地方,竟然離故宮如此之近,在驚喜與晃蕩之間,不知不覺循著原住民主題公園的樹香而上。

我來到故宮地下一樓的入口處,心生一種像做賊般的戲謔心態。我反身而走,繞道故宮的後山,像在尋找某種可以潛入的非法通道,也像在勘察故宮的保全系統;或者幻想如果有人在哪裡放了一把火,我們的「國寶」真可以被「總動員」起來?

沒有經過這一小番的假散步,故宮後山的破敗是令人難以想像。

過去種植著各種盆栽與花草的暖房,如今是亂草、廢棄的機器、破盆散土、乃至被丟棄的錄音帶的墳場;巍峨的故宮主建築後方,有如許多違章建築的胡亂堆棧;過去置放許多壯麗盆景與假山的左側小步道,如今是枯藤老樹沒有昏鴉的小垃圾走道──距離它不到50公尺處,正是故宮新建築中最是亮晶晶的故宮晶華玻璃鋁圍牆餐廳;行政大樓左側上去的科技室,這號稱既是故宮古文物的維修中心,也是全台灣首區一指的古文物修繕最高指導中心,當天空無一人,側門隨手一推即可進入。

經此一繞,我的腦筋也幽幽地轉了一圈,心「情」恍似盪進了那曾被西方人解讀為,女性陰阜的中國山水畫境的,某個幽微的角落。

主動步入地下一樓的入口大廳,人潮、聲潮、「糕」潮(且聽那些小女生對故宮出產的可愛蛋糕,發出多麼惑人的尖叫與呻吟)轟隆隆亂錯錯,像爆漲的外雙溪水,不斷在我身邊四處潑灑。

行進與駐足間,神經質地感到背後似有著什麼盯著我看;怪怪地,有故宮典藏山水畫中的幽緲之氣在心胸亂竄。

偏遠地望著左手邊的牆壁上,那自動播放的故宮電視牆介紹。故宮至今出品的唯一劇情片【經過】,像雲一般不斷從牆上向我飄過來,我的眼神卻反而向牆裡面滲進去。

想起了近日看的大友克洋的【蟲師】──【經過】與【蟲師】這兩部影片都有著相似的開場,遠鏡頭下的大山林;【蟲師】(上圖)卻拍的更教人自然思想起故宮裡,那一幅幅意境幽緲的山水畫。

坐在電扶梯下椅子上,面對眼前那兩大盆鮮豔無比的蘭花時,我逐漸感覺到約莫20年前,我內心中曾對故宮興起的一種莫名的「春情」。

2

那是初冬的下午,我跟當時的女友U,騎著小摩托車,爬上離故宮不遠處的劍南路上的鄭成功廟。

當時這座隱蔽在高山裡的大廟尚未蓋完,一切外表看起來都是泥灰色的。鄭成功像很大,也許比中正紀念堂裡的老蔣還大。視野很廣闊,比在陽明山上看夜景,還多了幾許幽緲的高度與深度。

我跟U一起走到廟前俯視山下的故宮,我把手環繞在她柔軟的腰上,她拿出我們剛過自強隧道後,從小餐飲店裡買來的小籠湯包。剛剛又熱又軟的包子,現在已經變得有點硬而冷了。

我們邊吃著冷食物,我跟U談起故宮裡收藏的蘇東坡的「寒食帖」,說我上次看到此帖是在國中的國文老師的帶領下來的。老師當時在現場細細解說,蘇先生書寫此帖時,因被貶、心不平、越寫越有氣,結果造成一篇不過129個字的帖子,出現許多字體寫法上的奇妙變化。

「神出鬼沒」老師甚至用如此字眼讚歎之,沒料到我們這幾十個人中忽然有幾個爆笑出聲。老師講得好像已經靈魂不知神遊到何方,以致沒聽見這笑聲,我當下也不知笑為何來。後來在參觀毛公鼎時,這才聽到有同學竊竊私語,剛剛有人對帖中內容大發謬論,說是「春色無邊」。

U聽我說得入神,忽然呻吟了一下;現在想起來,我當時似乎也說得出神,沒留意到這個小細節。其實我不用回頭就猜得出來,這又是我們班上的「瘋仔」(這話要用台語唸,因為他姓蕭,好搗亂,愛損人)的傑作。

後來我們下山遊「至善園」時,這個話題持續在發燒,其中還有人說「瘋仔」說得有理,搞不好這帖是蘇大師也同時懷想起,自己當年年紀小某天「敲桿」不順之慨──且看,「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在起筆,沒幾下雖說「夜半真有力」卻立即緊接「病少年」、「春江欲入戶,雨勢來不已」,結果是「破竈燒濕葦」。

我笑談起國中班上那幾條調皮蟲,其中還有人被訓育組長名列是全校三大害「你們班上就佔了2/3害」,不過我們班導師對此不僅不以為意還倒頗得意,因為班上這兩害曾被他私下讚為「動口不動手的鬼才」。

我這時忽然感覺耳邊吹來一陣熱風,原來U不知何時將嘴貼近我耳邊,並輕聲耳語說「我那邊還有點痛」。令我當時內心備感奇異的是,U說這話的語調,似乎帶有某種驚喜。

山腳下的故宮,這時有不少人進出與走動,「精蟲」這個念頭突然從我腦海中跳了出來,好像大海中一隻突然躍出海面的海豚──大腦中出現一種很怪異的念頭,好像它已經在那裡很久,今天我才看到它。

它。國高中時期,我們這些被國民黨化教育下的課本所催眠的「中華文化陶醉者」,經由老師、借著書本、再近身靠著故宮那一大批經典山水文物與青銅器,我們好像真的來到了一個迷人的「母體」。

而今從這個把台灣從異族手中收回失土的「民族英雄」登高處俯視故宮,當年我們那些頻頻進出故宮去朝聖的小小子們,或竟如千萬隻不知不覺中被趨趕向這「母體」的小小精蟲。

而後我們長大了,而今已經解嚴了,謊言與意識型態逐日被戳破了──過去孕育在我們丘豁之中的種種情感與思想,一個個成了千瘡百孔的鬼魅之物。

真相看似越來越明朗,瘡孔隨之越來越煩多。在那一個緊接著另一個又驚又喜的揭露與平反事件中,我們的內心卻總也不免感到有一種莫名的痛在翻攪。

好像我們也在真相逐漸浮現中,感覺失去了某種東西,某種近乎純真般的東西──故宮,故宮好像、好像是我們那一代人的政治與文化「處女膜」?

我感覺(這兩個字現在令我非常感到興奮,像、像、就像射精)這時似乎有點接近卡夫卡的「恐懼」:在這浩大一片片「政治與文化」處女膜的遮蔽下,我們喪失了自己內心中那最原始的情與愛,且,不以為意,且,深以為榮。

1:台北捷運開通(1996/03木柵線,1997/03淡水線)沒多久,我望著淡水線中幾站的中國宮殿式建築,寫下一篇1.5萬字的〈故宮與捷運〉(擇日再把它放在部落格上)。裡面述說得最多的是,大學畢業之前我對故宮的深思之情,以及一股對沉思的無限熱情──我像在淡水線捷運陸橋下寬敞的空地與草地游蕩的小子,無視於頭上不斷滿載著名與利而過的捷運。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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